亞太日報 重北
週三,印度日增確診病例超過36萬例,再次刷新疫情暴發以來的全球最高新增紀錄。當日印度新增死亡病例3293例,也刷新了該國單日最高死亡病例數。這波正在印度肆虐的疫情,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
傑弗裏·蓋特曼(Jeffrey Gettleman)是《紐約時報》駐印度的記者。4月28日,他發文描述了印度現在每天正在發生的事情,從他的敘述中,我們也許可以從數字之外感知印度這波疫情的可怕性和毀滅性,以下是他的自述:
火葬場裏到處都是屍體,就好像剛發生了一場戰爭。大火晝夜不停地燃燒。許多地方都在進行大規模火葬,一次數十人。在新德里的某些地區,晚上天空都在發光。
是的,現在的印度,疾病和死亡無處不在。我家附近有幾十戶人家都有新冠肺炎病人。我的一個同事病了。我兒子的一個老師病了。我們隔壁的鄰居也病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感染上的,”我的一位感染了新冠肺炎的好友說。而且,他在醫院找不到病牀,他的醫生說他需要的藥物在印度也找不到。
要問此刻的我是什麼想法,我的想法很簡單,我正坐在我的公寓裏等着被感染。這就是我在新德里的感覺,雖然我還沒有被感染,但我覺得這只是時間問題。
印度現在每天記錄的感染人數高達35萬,超過了自疫情開始以來任何國家的紀錄,而這只是官方數字,大多數專家認爲實際數字要比這高得多。
我所在的印度首都新德里,正在遭受災難性的感染人數激增的情況。幾天前,新德里的感染率達到了驚人的36%,這意味着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被感染。一個月前,這個數字還不到3%。
新冠病毒的感染傳播速度如此之快,讓新德里的各大醫院早就不堪重負。成千上萬被感染的人被醫院拒絕接收,醫院治療新冠肺炎的藥品也快用完了。救生用的氧氣也是如此。患者只能在醫院門口排着長長的隊伍等着。
儘管新德里已被封鎖,但不妨礙疫情的繼續肆虐。全城的醫生和新德里的一些高級政客在社交媒體和電視上向印度總理莫迪發出絕望的求助,乞求氧氣、藥品和幫助。
我們現在目睹的情況與去年印度的第一波疫情非常不同。在去年的第一波疫情中,我們一直擔心的、從未真正實現的事情,現在正在我們眼前發生:醫療系統的奔潰,以及無數人的死亡。
作爲一名近20年的駐外記者,我報道過戰區,在伊拉克被綁架過,在很多地方被關進過監獄。在新德里,我感受到了與此前經歷帶來的相同的不安感。我不知道我的兩個孩子、妻子和我是否會是輕度感染後恢復健康的人,或者我們是否會在感染後病得很重。如果我們真的生病了,我們會去哪裏?很多醫院不再接受病人了,即便還接受病人,也沒有重症監護病房可提供給重症病人的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還能做什麼呢?
我試着保持積極的心態,相信這是最好的免疫力增強劑,但我發現自己在公寓的房間裏迷迷糊糊地遊蕩着,無精打采地打開食品罐頭,給我的孩子們做飯,感覺自己的身心都在變成漿糊。我害怕查看我的手機,害怕得到朋友的病情已經惡化的消息。
我住的地方在南德里,現在很安靜。和其他很多地方一樣,我們去年實行了嚴格的封鎖。但現在這裏的醫生警告我們,這次病毒的傳染性更強,而得到幫助的機會比第一波疫情時要渺茫得多。我們很多人都不敢出門,就好像外面有一些我們不敢呼吸的有毒氣體一樣。
事情本不必變成這樣的。
印度在防疫上直到幾周前還做得很好,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去年年底,生活在許多方面幾乎恢復了正常。
我曾在1月和2月外出報道,開車穿過印度中部的城鎮。沒有人——我是說沒有人,包括警察在內——戴着口罩。當時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說明,印度已經搞定了疫情。然而現在,很少有人有這種感覺了。
莫迪在他的陣營中仍然很受歡迎,但越來越多的人指責他未能讓印度做好應對第二波突發疫情的準備。不僅如此,莫迪還在最近幾周舉行了擁擠的政治集會,且在會上沒有實施任何預防措施。
在印度,就像在其他地方一樣,富人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較少受到疫情的打擊,然而這次不一樣。一個人脈廣泛的朋友動用了他的整個資源網絡,想幫助他感染新冠肺炎的朋友找一張醫院病牀,但最終也沒有做到。“我想盡了一切辦法想給他弄張牀,但都不行,”他說。
最近的日子裏,我很少出門。如果一定要外出,我就戴着兩個口罩,儘可能地避開人羣。
但大部分時間我和家人都待在家裏。我們試着玩遊戲,我們試着不去談論誰生病了,或者誰在這個被圍困的城市裏跑來跑去尋求他們可能得不到的幫助。
有時我們只是靜靜地坐在客廳裏,看着窗外的榕樹和棕櫚樹。在漫長、寂靜、炎熱的下午,透過敞開的窗戶,我們只能聽到兩種聲音:救護車的聲音和鳥鳴。
(來源:亞太日報 APD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