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新冠肺炎定點醫院運出110噸生活垃圾 **
“既然接了條,再怕也不當逃兵”
最近,長江日報記者跟訪了一位東西湖區將軍路街城管所垃圾清運車司機。1月24日至今,56歲的楊錫平從金銀潭醫院、東西湖區二醫院、方艙醫院拖出110多噸生活垃圾。
獨自承擔街面衛生清潔巡邏工作,他對愛人說:“大街上空着呢,不危險。”
接手金銀潭醫院生活垃圾清運工作,他告訴愛人,自己只是拖密封好的生活垃圾,離住院大樓隔着100多米,半小時清完,前後4次消殺,“不值得擔心”。
承擔武漢客廳會展中心方艙醫院的生活垃圾清運,曾與患者擦肩而過。他不回家住了,“頭一次感覺到害怕了”。給妻子打電話時,他說:“既然接了條,再怕也不當逃兵。”
以下是楊錫平的口述。
“大街上空着呢,真是瞎擔心”
“你不準去。”
1月24日下午,我剛接完清運隊長潘安文的電話,就被老婆吼了。
當天是武漢關閉出城通道第二天,根據疫情工作要求,東西湖區的街面和居民小區垃圾清運工作全部轉入夜間進行,白天增設一人負責街面和居民小區清潔衛生巡邏工作。潘安文實在是抽不出人手,就找到了正在休年假的我,讓我上白班。我想都沒想,直接就答應了。
“你出門一步試試”,知道我要返崗,老婆強烈反對,78歲的老母親患有糖尿病,我萬一在外面感染病毒,老母親就是第一個被傳染的。
“總不能讓同事白天晚上連軸轉吧”,我覺得老婆想多了,同事們都衝在一線了,我難不成要躲在家,況且我又不接觸病人,“很多人都是自己嚇自己”。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下了一碗麪,戴上口罩,騎着電動車出了門。
將軍路街轄區15平方公里,人口4萬多,當天出門後,大街卻空無一人。我有點不習慣,休假前明明都很正常的。不過,大街上沒人,我就少了傳染風險。
“大街上空着呢,真是瞎擔心”,臨下班,我已經想好了如何勸慰老婆,讓她寬心。
“金銀潭醫院清垃圾,你去不去?”
那天,我下班回城管所交車時,又接到了潘隊長的通知——老楊,金銀潭醫院清垃圾,你去不去?
那幾天,金銀潭醫院病人數量增加,生活垃圾清運壓力增大。平時,金銀潭醫院的生活垃圾清理都是由同事郭洪華一人負責,自己開車自己清運。現在,多一個人支援郭洪華,醫院清運的時間省了一半,時間減半,郭洪華風險也就減了一半。
潘隊長找到我時,我就答應了。
“小區的垃圾集中點都是跟樓棟分開的,醫院也一樣,隔得遠。”
當晚,我這樣跟老婆說時,自己心裏也沒底。醫院裏面是個什麼佈局,垃圾集中點離病房是遠是近,我全是糊的。
家裏人不好勸?慢慢解釋唄。
第二天,1月26日上午8點半,我直奔清運車專用停車場集合。
“半小時清運二三十個垃圾桶”
一個半小時後,我們到了金銀潭醫院大門口。
所裏爲我們安排了兩輛小型高壓水車,一輛領着清運車進醫院,在前面開路消殺,一輛候在醫院外,進院前和出院後都會對人和車進行消殺。
我緊緊跟着前面的小型水車,拐過兩個彎,終於看到了生活垃圾集中點。
當天,我一路在心裏默數,從醫院大門開到垃圾集中點,大約4分鐘。垃圾集中點距離住院部的直線距離大約100米,中間隔着一排排茂密高大的行道樹。二三十個垃圾桶,從消殺到清運完畢,大約半小時。從出發到收工,自己總共被全身消殺四次。垃圾桶裏,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子捆紮得嚴嚴實實,垃圾在清運前已經被消殺過兩遍,醫院消殺一遍,高壓水車消殺一遍。醫院垃圾清理出來後,有專人負責轉運焚燒。
掛桶、舉鬥、傾倒、壓縮、降鬥、刮板、放桶、歸位……自己全副武裝,做起這些清運動作比平時艱難得多。
“在方艙,我頭一次感到害怕”
兒子一個人住在黃孝河。即便如此,我每天回家前都會在單位裏洗個澡,連耳根都要搓個四五分鐘。
回家後,我撕掉舊口罩,重新洗澡,再換上新口罩,把自己關在小房間裏。直到吃飯時,我纔出來,夾一些飯菜,端着碗筷溜回房間。回家脫掉的衣服也會單獨放置。
接手金銀潭醫院沒幾天,東西湖區二醫院也劃歸了我們,有金銀潭醫院清運的經驗,區二醫院更不在話下。
2月10日中午,隊長潘安文突然告訴我,將軍路街環衛所剛剛接收了方艙醫院的垃圾清運工作,安全起見,每晚住酒店,不回家。
金銀潭醫院都去過,方艙醫院也不算個事,我想都沒想就接了條。
然而,去了方艙醫院,我才發現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方艙醫院外面,垃圾集中點旁,時不時有患者出來上廁所,冷不丁從我背後走過。
我與他們之間,不再是100米,而僅是一層薄薄的防護服。
16天來,我頭一次感到害怕。
“害怕,但我不當逃兵”
當晚12點,我終於走出了方艙醫院,渾身溼透。
出來前,我們在消殺區做了全身消殺。末了,我們將防護服、手套和膠鞋全部脫掉,交給消殺人員另行處理。我在方艙醫院內部待得太久,這些防護品禁止帶離方艙卡口。
第二天,方艙醫院垃圾清運工作進行了調整。因爲積壓3天的垃圾已被我們徹底清理完,我們只用負責外面的垃圾集中點,內部另有人負責將垃圾送到外面的垃圾集中點,每天先清運金銀潭醫院和東西湖區二醫院,再清運方艙醫院。
武漢客廳會展中心方艙醫院分爲ABCD四個區,日產垃圾100多桶。即使不進方艙醫院內部,工作也不輕鬆。
護目鏡裏起霧,不能取下;汗流進眼睛,只能硬扛;渾身溼透,異常悶熱,只能強忍。
第二天,我依舊沒有習慣方艙醫院,直到現在,我也止不住害怕。
不過,害怕就不做了嗎?
醫護人員整日整夜都在與病毒打交道。跟他們比,我的風險又算得了什麼?他們都沒退縮,我怎麼能當逃兵?
害怕不算窩囊,退縮纔是醜事。
現在,我日清醫院生活垃圾至少8噸,5噸的清運車得跑兩趟。20多天來,總共清運醫院生活垃圾110多噸。
我至今還記得,第二次去方艙醫院前,我跟老婆打的電話。電話裏,我說:“既然我接了條,再怕我也不會當逃兵。”老婆告訴我,“好好幹,我以你爲榮”。
(來源:中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