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App“大撤退”之後,出海印度還會是門好生意嗎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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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紙封禁讓ClubFactory的印度投資計劃按下暫停鍵。

  9個月前,作爲專注印度市場的跨境電商平臺ClubFactory創始團隊曾和第一財經記者暢談印度市場前景。彼時,ClubFactory是印度月活排名第三的電商平臺,已在當地投入數億美元用於本土化的運營、客服、倉儲等佈局。

  突如其來的封禁讓大多數出海印度的創業者感到措手不及。受此影響,ClubFactory印度總部將進行裁員,客服和倉儲的第三方合作面臨解除,原計劃新開的兩個辦事處也就此擱淺。

  “這場戰役中,我們是前鋒,我們也可能就此倒下。”在致全員的公開信中ClubFactory創始團隊如此說道。

  在一長串封禁名單中,ClubFactory的遭遇只是冰山一角。第一財經記者調查發現,有的出海創業者選擇停止印度相關服務,有的選擇裁員縮減至最小規模運營,還有的把目光轉向了歐美、東南亞等市場。

  從2014年開始出海的APUS創始人李濤對第一財經記者說,出海公司在未來半年裏仍會經歷一段“糾結期”。

  “印度市場就像頂着蛋糕的陷阱。”一位長期關注印度移動互聯網的從業者對第一財經記者說,看起來人口巨大,潛力不小,但短期變現難度很大,大廠佈局的週期會比較長,“所以無論選擇短期暫停或者回撤都可以理解。”

  那麼,出海還是個好生意嗎?

**  印度版“敦刻爾克大撤退”**

  “假消息”。

  這是6月29日看到印度同事發來的封禁消息後,ClubFactory聯合創始人李嘉倫的第一反應。

  在第一時間聯繫了幾家同在封禁列表的中國團隊,他才發現,大家都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

  在此之前,ClubFactory已經先後在印度市場僱用了100多名印度籍員工負責本土化運營,擁有上千人的客服團隊,並在印度德里和班加羅爾設立了四個倉庫,擁有400多名倉儲人員。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管理層開始討論該如何應對這一突發狀況。但直至今日印度市場狀況並沒有改善,該公司已經開始將運營重點轉向東南亞、泛中東、非洲、歐洲等地域相鄰且文化相近的國家,“東方不亮西方亮,世界是我們的真正舞臺。”ClubFactory創始人在公開信中說道。

  和ClubFactory的遭遇類似,當看到APUS的名字出現在印度封禁的59款中國App名單上,李濤做出決策:中方員工撤回來、遠程控制,印度市場業務以最小規模運營。

  APUS靠工具類產品出海起步,在印度的用戶規模不算小,佔據其總用戶數的10%。李濤告訴第一財經記者,過去APUS在印度有一個彈性的開發和運營團隊,少時50人,最多時達到200多人。

  “印度封禁在意料之中,但做法在意料之外。”李濤對記者說,早在2017年印度也曾有過一輪類似的封禁名單,但當時“雷聲大雨點小”,沒想到今年,以“大規模一刀切”的方式在真正意義上落實。

  他對記者估算,APUS在印度用戶損失控制在5%以內,“因爲(公司)本身在印度沒有收入。”

  從Google、Facebook過去幾年調整平臺策略開始,APUS的出海策略不斷隨之調整,一方面從工具型產品轉向做內容、遊戲,搭建自己的銷售體系;另一方面,從原有新興國家演進爲T1國家(指歐美、日韓等互聯網水平發展速度較快的國家)爲營收重點。

  李濤表示,T1國家無論是用戶習慣,還是支付通道、付費習慣都已相對成熟,用戶Arpu值(每用戶平均收入)較高,移動設備也相對先進可以支撐更多應用場景,在整個的海外營收中佔比較大。不僅如此,國內的下沉市場也成爲APUS開始拓展的領域。

  APUS官方稱,其總用戶量超過14億,目前69%分佈在“一帶一路”沿線65個國家和地區,在歐洲、美國的用戶量佔據全球總用戶量的20%。

  同樣,受印度政府封禁中國App影響,歡聚集團旗下短視頻平臺Likee在印度市場月活情況也發生波動。

  一位公司內部人士告訴記者,歡聚集團已經開始收縮在印度市場的營銷費用,把業務重點放在了其他新興市場和發達國家。

  出海印度12年的與時科技副總裁劉嬌月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受影響最深的領域是遊戲、短視頻、直播等。目前大家的“自救”方式有三類:一是搖身一變把自己包裝成印度公司繼續開拓印度市場,這需要印度當地代理商協同操作;二是馬上調頭換方向,要麼換產品變成多條產品線同時發展,要麼換區域開拓新市場;三是觀望和等待,伺機東山再起。

  從公開數據來看,2019年印度的GDP相當於中國2006年的水平,互聯網用戶規模相當於中國2012年的水平,遊戲、廣告和電子商務市場規模分別相當於中國2005年、2007年、2004年的水平。從變現視角而言,印度與中國相差10年以上的距離。“用戶多但不賺錢”是不少出海人士對於印度市場的評價。

  “印度市場對於中國互聯網公司而言,更多是投入階段,還沒有到產出階段,整個市場還太早期。”觸寶創始人兼董事長張瞰告訴記者,與大多數出海人士觀點一致,他認爲印度市場雖然擁有人口紅利,但在付費方面表現並不理想。

  李濤對記者舉例,印度用戶的Arpu值極低,一個美國用戶的平均Arpu值是一個印度用戶Arpu值的50倍。他直言,自己不建議中國初期創業者去印度市場,因爲當地消費能力弱,網絡設施較差,對創業者來說,要投入足夠的金錢、時間,有耐心,陪着印度市場成長,就像是一場“豪賭”。

  他預計,未來兩到三年,會持續各種各樣波動性的風險和事件,出海公司或許會經歷一段糾結期,“但每一次爆發之前都會有一個沉靜期,大家會不停醞釀、找尋新的機會。”此外,未來一個重要的出海策略應該是抱團出海,“讓整個上下游供應鏈都能夠一起攜手前進。”

**  下半場博弈**

  相較於創業者,投資人對於印度市場表現得更爲冷靜。印興資本創始人林美含於2017年開始關注印度市場,並創辦了印興資本。

  林美含認爲印度並不是一個“掙快錢”的市場,一直以來,投資人和創業者在考慮要不要來印度之前,首先要判斷這個行業在印度有沒有未來,其次再考慮以什麼樣的方式進入印度。她認爲移動互聯網,尤其是消費互聯網和在線醫療等行業在印度疫情之後將迅猛增長。

  對於辛苦開拓的印度市場,大多數創業者仍在尋求解決方案。遭受封禁的公司正在聯合其他受影響公司進行政府遊說工作,希望從法律層面上獲得和解,而“倖存者”也開始注重起公司的潛在風險。

  在近期第一財經記者參與的一場線上對話中,浙江墾丁律師出海業務負責人王捷在對話活動中建議道,公司首先要對合作夥伴、上下游供應商的合同履行情況、主要條款進行梳理和排查,確定存在哪些潛在風險。

  其次要處理好用戶、廣告主等上下游關係,儘量做好用戶安撫工作,在官網及時提供告示、通知,做好相關預案。再次要做好產品內隱私數據合規風險排查,從進入市場開始就要對數據的收集、處理、存儲等一系列情況進行摸排,有能力的話可以對數據的全生命週期做合規排查、評估。

  王捷認爲印度市場潛力巨大但也存在不少挑戰。首先,印度市場透明度較低,導致信息不對稱。其次,貧富差距巨大,消費結構單一,整體消費力不足,產品變現困難。此外印度市場還面臨監管政策不透明、執法本土特色明顯、印度語言多樣複雜等情況。

  中國App遭遇封禁後,林美含觀察到,不少純工具型App開始出現本土模仿者,一些印度本土投資人甚至在社交媒體上公開鼓勵創業者去開發競品。而被中國大公司裁掉的印度本土員工,在印度市場也頗受歡迎。

  林美含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在中國公司接受過完整打法培訓的員工,會比純本土員工更有經驗也更受歡迎,這是業內形成的共識。“中國創業者和印度創業者是相輔相成的關係,印度創業者更瞭解本土市場,而中國創業者更瞭解產品的運營方法和增長模式。”疫情和突如其來的封禁政策,的確給印度創投市場帶來一定挑戰,但林美含認爲明年下半年,印度創投市場應該可以迎來一個較好的轉折點。

  與時科技高級產品總監周書仁看好金融科技在印度市場的發展。他認爲兩國經濟仍會走向合作,印度市場的紅利期還處於早期,市場潛力巨大。“只要市場沒有趨向飽和,在未來大環境改善的條件下,依然會有機會,因爲中國模式已經很成熟,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周書仁告訴記者。

(來源:第一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