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類型劇角度看,盜墓戲和鑑寶戲,其實是孿生兄弟,二者的美學特徵相似,都是文物+冒險+懸疑,背後也都有各自一套完備的知識體系。現如今,盜墓題材影視劇蔚爲壯觀,鑑寶劇觀衆還相對陌生。此前改編自馬伯庸同名小說的《古董局中局》,以及改編自打眼同名小說的《黃金瞳》,都難言成功。
這一回上新的《古董局中局之鑑墨尋瓷》(下文簡稱《古董局中局2》),製作團隊大換血,導演從第一季的五百換爲執導多部《鬼吹燈》作品的費振翔,馬伯庸親自執筆,主角團隊裏除了夏雨保留外,藥不然、黃煙煙等角色都更換了演員。
夏雨飾演許願
一看豆瓣,果然許多人又拿團隊換人說事,然後紛紛打出一星。每次看到如此主觀又粗暴的打分方法,筆者都是默默在心中翻白眼:也許這羣“槓精”只是想吐槽點什麼刷存在感吧。有必要搞清楚常識:演員是爲角色服務的,只要演技好、角色立得住;“原教旨主義”不代表你長情,只代表你過於狹隘。
魏晨飾演藥不然,也算契合
《古董局中局》第一季許願(夏雨 飾)憑藉着佛頭案替爺爺洗脫冤屈,在第二季裏,他繼續順藤摸瓜,與老朝奉這一龐大又隱蔽的文物造假組織展開層層較量,卻被設局牽扯出兩幅《清明上河圖》真贗難辨的驚天祕密……
就比如看《鬼吹燈》,觀衆都知道盜墓有發丘、摸金、搬山、卸嶺四大學派,它們有各自的傳說、來歷、手法、流變;而跟盜墓劇一樣,看鑑寶劇首先看的是,它的世界觀,它是否有其“江湖”,體系是否完備。
《古董局中局》一二季做得不錯的是,它也有相對完整自洽的世界觀。古董造假、字畫仿冒,古已有之,自然地,鑑寶流派和方法也古已有之。劇中的鑑寶流派稱爲“五脈”,紅門主書畫,青門主木器,黃門主青銅名器,玄門主瓷器,白門主金石玉器。
在第一季中,觀衆見識了懸絲診脈、隔空斷金、煮浸法、火沁法、鈞瓷筆洗等專業性和趣味性並重的鑑寶手法;在《古董局中局2》中,不再侷限於手法上的掉書袋,鑑寶的手法融入到劇情中,那個氛圍還是能夠唬住觀衆的。
比如一開篇,販賣假文物的犯罪嫌疑人被抓,許願一眼就看出瓷器的破綻。瓷器底部刻着的兩行字“大明洪熙元年成祖遺制”。所謂“遺制”是朱棣在位時下旨做的,但未燒好,朱棣就死了,瓶子燒好時已是洪熙年間。許願解釋,問題就出在“成祖”二字上。
瓷器底部
朱棣的廟號最初是“明太宗”,直到嘉靖年間,朱棣的廟號才被改爲“明成祖”。我們現代人說明成祖朱棣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洪熙到嘉靖之間的這段時間,說“明成祖朱棣”就是錯誤的。
許願鑑寶
再比如兩幅《清明上河圖》的比對,竟然可以從畫中賭徒的口型辨認出孰真孰假。畫中賭徒在投擲骰子,其中兩個骰子已經顯示爲六點,還有一顆正在旋轉,這個投擲骰子的人張着嘴大叫,希望再出六點。而宋朝汴梁口音的“六”是撮口,應該把嘴巴捲成圓形,但贗品中賭徒的口型爲開口。
文物鑑賞背後的冷門知識
可見,鑑寶背後學問很深,對於行家來說,需要大量的歷史、文化、文物、風水等知識儲備。《古董局中局2》還是能帶着觀衆看看鑑寶行當裏的熱鬧。
而鑑寶背後,亦是鑑別人心。劇中提到了一個行規,“兒下洞父守口”。下墓倒鬥必須有人守在洞口。下墓與守口的兩個人必須是親戚,還得有血緣關係,否則明器取出來後,守口的一鐵鍬,下墓的可能就被活埋了。以前的行規是“父下洞兒守口”,但真有兒子把父親活埋的,後來行規變成了“兒下洞父守口”,情況就好多了。這背後的人心抉擇令人玩味。
鑑寶難,鑑人心更難
《古董局中局》第一季在“鑑寶”和“鑑人”上都做得不錯。但它垮在節奏上,無關緊要的廢戲實在太多,比如滾軲轆式的對話、不重要的配角、鏡頭閃回等,嚴重稀釋了劇集的懸疑性。
這一回《古董局中局2》吸取教訓,很好地復刻了原著,情節推進一環扣一環,清晰有序。
許願雖沒有第一季的“主角光環”,彈幕上很多人指責他怎麼變笨了。但竊以爲,許願的弱點讓他更立體了,人物有成長空間;許願屢屢因爲心浮氣躁而鑑寶失手,也與“鑑古鑑人”的主題相呼應。因此,這一版的許願也很出彩。
許願被下套
可惜的是,《古董局中局2》的節奏雖比第一季明快不少,但總體而言,還是不夠緊湊。一方面,馬伯庸小說中喜歡掉書袋的特點也被挪到了劇集中,穿插了大篇幅的還原文物歷史的古裝橋段,比如《清明上河圖》是怎麼來的,與《金瓶梅》和嚴世蕃有什麼關係(這段完全是戲說),缺角大齊通寶是怎麼來的,等等。
劇中穿插了大量古裝演繹戲份
坦白講,這些橋段並非無趣。如果它們出現在《國家寶藏》裏一點問題也沒有。現在就顯得佔據篇幅太長,喧賓奪主,也讓節奏顯得鬆散。
另一方面,《古董局中局2》的懸疑鉤子還是略“平”。幾方勢力的衝突不夠強烈,許願行動的緊迫性不夠明顯,觀衆固然可以更心平氣和(事不關己)地看劇,但對於主打懸疑色彩的劇集來說,觀衆有危機感,纔會產生追劇動力。
《古董局中局2》目前可看,只是看到跟上一季一樣36集的篇幅,隱隱擔憂。之後可別太拖拉,否則本來就平淡的口碑還會往下掉。
(來源: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