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尖兵”自由歐洲電臺重返東歐,美歐加緊對俄輿論博弈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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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多年前,數百萬個東歐家庭每晚聚集在收音機前,靜候莫斯科消息隨着電波傳來。這場景與普通西歐人收聽各自國家的新聞臺別無二致,只不過,“鐵幕”東邊的人們等來的並不是塔斯社或其他蘇聯官媒的節目,因爲一家位於慕尼黑郊區的小電臺總能搶先將無線電信號送入尋常百姓家。

今年2月,曾爲西方遏制蘇聯立下“戰功”的自由歐洲電臺(下稱RFE)在冷戰結束30年後再度披掛上陣。這次,它依然把目標指向了對抗莫斯科的東歐“前線”。

美國媒體2月20日報道稱,RFE日前決定將重啓匈牙利語報道。而在2019年,他們已經恢復了保加利亞語和羅馬尼亞語的報道。這家曾充當冷戰排頭兵的媒體正全面重返東歐。

媒體攻勢:錢從哪來?聽誰的話?

羅馬尼亞國家政治與行政研究大學教授莉莉安娜·波佩斯庫對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回憶稱,自由歐洲電臺在羅馬尼亞等東歐國家早已家喻戶曉。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東歐劇變時,左鄰右舍都靠收聽它的廣播報道來了解東歐各國政局變動情況,特別是關於莫斯科高層動向的一手信息。

“那是冷戰中幾代人的共同記憶了。當時不管你的政見怎樣,都會收聽自由歐洲電臺來獲取信息。”莉莉安娜說。

覆蓋廣、消息快,近年來還頻頻發力深度報道,這背後是RFE龐大的報道網絡和雄厚的資金支持。蘇聯解體後RFE的經費一度遭到裁減,其歐洲部門也大大縮減。但在2019年,RFE的總預算達到1.24億美元,進行26個語種的報道。據其官網上顯示的數據,其報道每週平均覆蓋3760萬受衆,這個數字超過不少歐洲國家的主流媒體。

去年8月,RFE剛剛完成了一次領導層調整。按照電臺新CEO傑米·福萊的說法,重啓面向匈牙利、羅馬尼亞、保加利亞三國報道是爲了“促進信息的自由流動”。在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加入北約後,RFE曾經中止了面向兩國受衆的報道。

福萊本人有深厚的美國外交政策圈背景。他曾以智庫顧問的身份爲共和黨參議員盧比奧工作。盧比奧在共和黨內屬於主張輸出美式民主的“新保守派”,意識形態色彩鮮明。此外,福萊還曾在美國前總統小布什時期加入過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

澎湃新聞注意到,RFE在官網上解釋任命福萊的理由稱,福萊對地緣政治的深刻理解、對人權事務的熱情,和在華府政策圈積累的人脈資源將幫助公司生產高質量新聞內容。RFE對東歐、中亞、阿富汗和伊朗的報道都會從中受益。

在組織上,RFE的運營受美國國會下屬的美國全球媒體署(U.S. Agency for Global Media)監督。該署是一個聯邦政府機構,在美國國務院指導下工作,能夠對RFE發出指導意見,RFE自去年至今“重返”東歐三國也是它直接給出的建議。RFE官網上自稱,雖受到美國政府監督,但其“新聞採編的獨立原則得到保護,政府無法干預編輯和記者的選題操作。”這種說法並非無人質疑。

中歐大學媒體研究中心研究員霍爾第斯告訴澎湃新聞,東歐一些國家的政府並不把RFE當成一家外來的中立市場化媒體,原因除了背後的政府背景,還有其長期以來對東歐部分民族主義政黨的批評。

莉莉安娜則認爲情況更復雜,雖然RFE的後臺始終是美國政府和納稅人,但如今在東歐問題上其背後的國家意志已沒有當年那麼明晰。RFE宣稱在東歐三國打擊假新聞,以及推廣美式民主價值觀與制度,也未必與特朗普主義相合。

“這比當年非友(西方盟國)即敵(蘇東陣營)的形勢複雜得多。FRE在東歐的報道可能會引發匈牙利歐爾班政府等東歐民族主義政治力量的反感,後者並不被特朗普視爲威脅,他們甚至還和特朗普的前軍師、民族主義‘教師爺’班農過從甚密。”莉莉安娜說。

地緣媒體戰爲何此時迴歸

近年來,歐美與俄羅斯之間的“媒體戰”愈演愈烈,在冷戰期間表現搶眼的RFE這次自然站到了臺前。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以來,爲了反擊西方媒體的涉俄報道和爭奪國際話語權,俄羅斯政府對“今日俄羅斯”、“衛星通訊社”等媒體加大了資源投入。它們大量任用具有國際媒體從業經驗的資深外國記者,在多個重大國際新聞事件的報道上與西方媒體分庭抗禮。

一些西方政府因此對部分俄羅斯媒體實施制裁,或將它們列爲“外國代理人”,不承認其媒體身份。而擁有西方政府背景、常常批評俄羅斯的RFE順理成章地成爲了俄方反制的目標。早在2017年年底,俄政府就通過了一項法令,將RFE和“美國之音”註冊爲“外國代理人”。

如今,RFE將觸角伸到了俄羅斯的家門口,在美(歐)俄輿論戰的一線衝鋒陷陣。霍爾第斯分析稱,東歐一些國家本土主流媒體的原創新聞生產能力不夠強大,難以滿足年輕人和中產階層的需要,這就爲外來媒體提供了發展空間。

與重返羅、保兩國相比,RFE再度回到匈牙利更加凸顯了地緣政治色彩。

一名匿名的美國國務院官員近日直截了當地告訴政治新聞網站Politico,重開駐羅馬尼亞站的決定就是爲了與俄羅斯的影響抗衡,儘管羅馬尼亞政府本身並不親俄,甚至是“俄羅斯在東歐投射影響力最不可能的目標。”

但在匈牙利卻不是那樣。美國政府稱該國的輿論環境和政治生態特別適合“假新聞”生長,因此RFE現在重回匈牙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必要”。

歐爾班上臺以來,經過難民危機等事件後,匈牙利國內的政治環境向右傾斜。儘管民族主義者歐爾班本人在冷戰末期曾積極反對蘇聯,但成爲匈牙利總理後,他主張從國家利益出發,務實處理對俄關係,因此與布魯塞爾和華盛頓的立場拉開了距離。無怪一名美國國務院官員露骨地表示,“今日俄羅斯”和“衛星通訊社”不在匈牙利設站,也無礙俄羅斯推進政治目標。

背後還有歐盟的影子

蘇聯解體後,東南歐地區的持續動盪一直讓歐盟擔憂。隨着不少東歐國家加入歐盟,布魯塞爾開始關注一些國家的“內部問題”,這其中與歐盟的西歐成員國立場有顯著差異的匈牙利、波蘭等國成爲歐盟的重點關注對象。

在近日的一場新聞發佈會上,歐盟委員會新聞發言人稱,“歐委會將扮演(在東歐國家)協助者的角色”,將一些關於媒體的倡議和方案加入“2020-2024歐洲民主行動計劃”中,這個方案是歐盟在全球尤其是周邊地區推廣歐洲價值觀、投射軟實力的工具。

RFE主席福萊也發聲呼應了歐盟的態度。他說,不要認爲東歐國家加入歐盟就“萬事大吉”了,對於這些國家的新聞狀況,布魯塞爾依然有責任。

(來源: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