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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日報評論員 李家成
在全球低生育、老齡化的趨勢下，韓國的人口減少趨勢加速，擁有着世界最高的低生育率和最快的老齡化速度，正經歷着觸目驚心的“人口斷崖”。生育率的劇降成爲國內外輿論的一大焦點，低生育政策也由此成爲明年總統大選選戰的一大看點。
韓國的新生兒數與總和生育率不斷刷新歷史最低紀錄，已經成爲低生育社會。2017年，韓國新生兒數首次跌破40萬大關。2018年，韓國的總和生育率降至0.98人，在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會員國中最低，也是唯一一個低於1人的國家。2019年，韓國總和生育率創下歷史最低紀錄，爲0.92人。2020年，韓國新生兒數量爲27.24萬，跌破30萬，首次出現死亡人數超過出生人數的人口負增長或“死亡交叉（dead cross）”現象。韓國人口較一年前減少了約2萬人。韓國總和生育率連續兩年全球墊底。除了戰爭和災難時期，這是任何一個國家都從未遇到的嚴峻情況。
今後韓國出生人口減少趨勢可能會進一步加快。預計今年韓國新生兒數將會減少到25萬以下(24萬多人)，生育率可能會停留在0.7出頭，明年會進一步下降到20萬出頭(22萬多人)，生育率將會進一步下降到0.6左右。也就是說，2015年1.24的生育率將在七年後出現腰斬。韓國需要把出生率維持在保持人口更新換代的最低水平，即2.1。否則，長此下去，2750年韓國人口將會消失。生育率已然關乎韓國的民族存亡。
人口斷崖帶來的衝擊會形成“生育率下降→人口減少→內需萎縮→經濟停滯→生育率下降”的惡性循環。韓國人口減少必然會導致經濟活動人口的減少，老齡化提前，從而會導致生產力下降，總體消費減少，福利成本增加。這將動搖經濟的根基，導致國家經濟增長失去動力。
由上可見，韓國生育率似乎不可逆轉地一路走低，其有着複雜的經濟、社會、文化原因。
首先，生活壓力大，育嬰成本高。就業難、房價高，提高了結婚、育嬰的門檻，讓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單身。衆多單身男女的經濟條件難以滿足住房、收入等結婚所需，感到撫養孩子的經濟壓力大，擔心自己養不好孩子，認爲政府和社會沒有爲人們生養孩子提供了良好支持。父母的退休金少，難供子女結婚育嬰。人多房貴的大城市生活壓力太大。本屆政府失敗的房產政策更是導致房價一路飆升。這導致韓國30多歲未婚人羣中有一半以上和父母同住，“啃老族”大幅增多。
其次，“新冠結婚空白”和“新冠育兒空白”疊加。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作爲生育率先行指標的結婚件數大幅減少，2020年韓國的結婚登記數量創下了史上最大同比降幅(-10.7%)。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韓國結婚數量降幅超過10%的年份只有發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外匯危機的1997年(-10.6%)和2020年。新冠疫情產生的經濟困難，導致結婚數量明顯減少。保持社交距離、禁止5人以上人羣聚集的防疫措施也對人們結婚造成了阻礙。衛生部門限制孕婦接種新冠肺炎疫苗，很容易被理解爲“接種疫苗後不能懷孕”，導致人們推遲生育時間。
最後，社會觀念發生鉅變。韓國人的婚育觀發生了巨大的時代變遷。結婚不是人生必選項的觀念深入人心。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不結婚、不生育。衆多單身男女感覺一個人生活很幸福，可以不受干涉的獨立生活，可以爲自己投資和支出，不願承受“家長制、男女不平等的文化”的襲擾。未婚女青年更擔心結婚後在事業和家庭之間失衡。這導致一人戶（單人家庭）佔總家庭數三成。
無子女的雙人家庭也呈爆發式增長。2019年韓國結婚五年的夫妻近二成無子女。整體新婚夫婦（結婚1至5年）中，無子女家庭佔比四成多，同樣創有統計以來新高。不孕和“丁克族”增加是無子女家庭增多的主因。孩子相當於“吞金獸”、“碎鈔機”，生孩子的“性價比”遠遠低於不生，因此很多年輕夫婦迴避生育。逾三成韓國人認爲婚後沒有必要生育子女，而30歲以下年輕人的這一比例更是過半。
目前，不想婚戀但想要生育的女性不在少數。最近在韓日本藝人小百合選擇“不婚生育”，更是引爆輿論。近六成韓國人認爲可以不婚同居，有三成認爲可以不婚生子。這逐漸瓦解了傳統的婚姻觀念。
針對上述種種原因，韓國中央和地方政府已出臺了破格的生育引導政策，提高生育支援金，增加育嬰補貼預算和育兒假，允許女性分三次使用育兒假，還代爲償還部分住房貸款，設法減輕養育嬰幼兒的壓力，奠定讓人們能夠生養孩子、教育子女和工作的良好社會基礎，打造“人人享有可持續幸福”的社會
韓國政府還需要解決好青年就業問題，使青年人能夠獲得穩定收入，抑制住不斷上漲的高房價，制定低生育適應政策，提升個人生活質量。
此外，韓國政府應當用前瞻性的視角來看待和允許非婚生育的社會變化，需要從根本上解決“將犧牲家庭生活視爲理所當然”的社會文化。韓國女性家庭部將推進從法律上將婚姻制度外的非婚或同居等已有的新家庭形式納入“家庭”的方案，構建包容社會所有家庭的社會基礎。
近年來，中國也面臨低生育率下滑及其對經濟、社會、民生等方面產生的嚴峻挑戰。韓國當下的超低生育率和人口負增長，成爲中國人口走勢與政策的長鳴警鐘。中國應當從韓國身上汲取前車之鑑，避免重蹈覆轍。
儘管中國已經放棄計劃生育政策，改行“二孩”政策，但並未扭轉總和生育率的下降趨勢。對此，中國應當大力鼓勵生育，刺激生育意願，推進生育政策改革，增強生育政策包容性，儘快實現家庭自主生育，推進相關的公共服務體系建設，降低養育孩子的家庭成本，形成育兒友好型的社會環境，提高家庭生育意願和養育子女的能力，從而把生育率提升到更替水平以上，實現中國人口的“扭虧爲盈”。
作者介紹：遼寧大學國際經濟政治學院副教授、亞太智庫研究員。
（來源：亞太日報 APD New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