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中文
賽貝斯特·薩利赫（Serbest Salih）在阿勒頗（敘利亞北部城市）讀大學期間曾學習攝影。2014年，伊斯蘭國武裝分子向他的家鄉科巴尼挺進，薩利赫及其家人被迫逃離了敘利亞。現在，薩利赫和其他約10萬敘利亞難民一樣，生活在位於土耳其東南部的歷史名城馬爾丁，距離敘利亞邊境只有幾英里遠。之後，薩利赫在一家德國非政府組織裏找到了一份攝影的工作。2017年，薩利赫的生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當時，他和一個朋友在馬爾丁市裏閒逛，無意間，他在İstasyon的庫爾德低收入地區發現了一個聚居在廢棄政府大樓裏的難民社區。
薩利赫說道：“在那裏，土耳其庫爾德人和敘利亞庫爾德人生活在一起，但彼此互不交流，他們是說着同樣語言的陌生人。也就是在一刻，我萌生了用膠片攝影的方式來整合不同社區的想法。”
照片由13歲、來自敘利亞卡米什利的易卜拉辛拍攝。本文中引用的圖片均取自《我看見天空飛舞》攝影集。
薩利赫與社區組織Sirkhane合作，並獲得了德國非政府組織救濟世界飢餓組織（Welthungerhilfe）贊助的初始資金，之後他開始使用捐贈的廉價底片相機來進行攝影教學。薩利赫認爲：“數碼相機當然更簡單，也更方便。但是底片相機能夠讓孩子們更仔細地觀察，也能更有耐心，因爲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們必須在無法立即看到最終成像的情況下學習拍照。對於他們來說，這整個過程是具有一定的治癒作用的。”
目前，薩利赫打理着位於馬爾丁的Sirkhane暗室。從2019年開始，薩利赫就開着Sirkhane提供的拖車遊歷了附近的多個城鎮和村莊，而這輛拖車也成爲了薩利赫的移動攝影教室。年齡在7歲以上的孩子們來到馬爾丁的暗室，學習傳統的膠片拍攝技巧，並在暗室裏學習處理膠片及成像。薩利赫說：“有時候孩子們會突然大笑起來，然後說：‘這是我父母那個年代的相機啊！’但是，當他們真正開始使用這些相機，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他們開始通過自己的眼睛來展示他們生活的世界。”
圖片由14歲、來自土耳其努賽賓的蘇爾坦拍攝
孩子們拍攝的影像最終形成了一本影集——《我看見天空飛舞》（I saw the air fly）。出乎意料地，人們從這些照片上或許看不到孩子們流離失所的創傷，相反，這些照片更多地展現了孩子們的無邪和快樂：有全家福，朋友們一起玩耍的模糊影像，跳躍、躲藏、和小夥伴們一起凹造型的照片，或是照料他們的小動物的瞬間等等。還有那些看似雜亂實則規整的影像從始至終吸引着我們的眼球：山頂建築成羣，被不規則的電線分割的天空……
影集中的許多圖像都是像素不高的單色照片，這隻會更容易引發人們的共鳴：一羣鳥兒分散在灰濛濛的天空上；一個孩子的影子落在一個破舊的院子裏；一排舉起的手支着細長的棍子，上面旋轉着不失平衡的盤子……這羣生活在土耳其臨時難民聚居地的孩子們的生活，其實和你我一樣，沒什麼不同。
圖片由9歲、來自土耳其馬爾丁的阿西拍攝
《我看見天空飛舞》這本影集與溫迪·埃瓦爾德（Wendy Ewald）的攝影集《肖像與夢境：阿巴拉契亞山下的孩子們的影像和故事》（Portraits and Dreams: Photographs and Stories by Children of the Appalachians）有諸多相似之處。兩部作品都由Mack出版社出版，在《肖像與夢境》當中，埃瓦爾德也向那些來自貧困農村社區的孩子們教授實用攝影的方法和技巧，結果也同樣令人吃驚。這兩部作品都切實地展現了孩子們不可磨滅的想象力，無論他們身處多麼糟糕多麼貧困的環境，依然引人注目。《我看見天空飛舞》同樣還展現出了薩利赫對於膠片攝影改變世界的力量深信不疑。他說：“每當我看到令我感到驚歎的照片時，我總是非常自豪。因爲我一直堅定地相信攝影的力量。”
隨着孩子們的攝影技術日益精進，薩利赫會給他們一些特定的拍攝主題，有時候是日常生活中的場景，比如花園、家，有時候是一些反映社會意識的問題，比如童工、童婚或者性別問題。薩利赫補充道：“一開始，女孩子們往往都會覺得自己做不到像男孩子們那樣好。非常遺憾，但這就是大人們教給她們的。然而，很快她們就開始像那些男孩子們一樣，拍攝各種有關於生活和經歷的照片。是相機給了她們信心。”
圖片由14歲、來自土耳其馬爾丁的羅金拍攝
在Sirkhane的網站上所展示的視頻和照片，無不讓觀衆感到驚奇，那種感覺正如孩子們在暗室裏看到自己拍攝的照片最終成像一樣。那麼，當地的成年人對於這個項目又有什麼看法呢？薩利赫表示：“最開始，很多成年人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我們這裏，只是爲了讓他們走出家門。然後，當他們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他們也常常驚訝於自己的孩子們所取得的進步和成績。”
薩利赫最初的計劃是“將移動攝影教室開到受影響最爲嚴重的那些地方”。但是，由於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這個計劃不得不被擱置，薩利赫也只能轉爲網上授課。但是她也表示：“網上教學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因爲大多數孩子都沒有智能手機，也不能上網。我們想辦法獲取了一些支持，但是就目前而言，這些支持還遠遠不夠。現在的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爲需要經費的支持，以及二手物品的捐贈，不僅僅是相機，還有暗室裏需要用到的化學品等各類用品，而這些東西都沒法從土耳其以外的地方弄來。真的太難了。”
圖片由10歲、來自敘利亞哈斯克的艾哈邁德拍攝。
《我看見天空飛舞》的出版意義非凡。從許多方面來看，它或許並不是一本很起眼的書——書裏所有的照片都是孩子們自己選的，而這些照片所展現的低調的魅力也證明了攝影這種方式從本質上所體現出的平等，以及它能夠給人們帶來驚喜的能力。薩利赫告訴我們：“人們往往以爲，如果你把一臺相機交給一個難民孩子，結果一定會很糟糕。但事實上，他們拍攝的大多數照片都是快樂的。每一張照片都是孩子們眼中的幸福時光。”
（來源：界面新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