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漢當120救護車駕駛員:轉運患者,擺渡生命 | 疫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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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出車轉運新冠肺炎患者,對於武漢120救護車駕駛員王海濤而言,都是一次生命的“擺渡”。

王海濤是青海省紅十字會備災救災和應急救護中心主任,作爲一名職業救援專家,曾參與國內外地震、洪災等多起災害救援,不過這次支援武漢,他“跨界”當起了救護車駕駛員。

車輪滾滾,在一次次的運輸使命中,王海濤感受着患者的痛苦,也分享着他們戰勝病毒的喜悅。

以下是他的口述:

駕駛救護車在武漢空曠的街道上飛馳時,我無暇瀏覽這座都市璀璨的夜景。我的視野裏,只有前方的道路和後視鏡裏的後艙。前者決定着這輛車的去向,而後艙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聲咳嗽,都決定着我車速的快慢。

我叫王海濤,青海省紅十字會備災救災和應急救護中心主任。2月9日起,我和9位同事一起奔赴武漢,承擔起新冠肺炎患者轉運工作。其中,我與4名同事擔任120救護車駕駛員。

我是一名職業救援隊員,足跡曾踏遍汶川、玉樹、雅安、魯甸等災區,並去過菲律賓、斯里蘭卡以及古巴參與地震、洪災、颶風等災害的救援。此次疫情爆發之後,我也絲毫沒有猶豫,請求參加這場病毒阻擊戰。

駕駛救護車的門檻並不高,一張A2的駕照,並且有大型車輛的駕駛經驗足矣。所以從一名救援隊員“跨界”到救護車駕駛員,對我來說並不難。

但在當病人運上車之後,我才發現疫情當下,這項工作的要求要複雜得多。

疫情爆發之後,中國紅十字會緊急支援一批負壓救護車,用以轉運湖北各地尤其是武漢等重災區的患者。同時在中國紅十字總會駐湖北工作組的統一調度下,由四川、江蘇、內蒙、青海、北京、上海、廣西、吉林等省市紅十字會專職人員和志願者組成賑濟和醫療救援隊奔赴武漢,並承擔起救護車隊轉運重症病患的職責。

抵達江城後的第三天,我接到了第一個轉運病人的命令。

當天夜晚10點多,武漢同濟醫院中法新城院區打來電話,說有一位病患病情惡化,急需轉運至重症監護室搶救。兩個病區分別在該院的C棟與B棟,步行距離不超過500米。但是由於患者血氧飽和嚴重不足,稍有顛簸會造成病情進一步惡化,因此請求救護車將其送達。

我的車輛準時、準點出現在C棟樓下,患者也被同時運輸至上車地點。

昏暗的燈光下,我看到女患者瘦弱枯槁的身體蜷縮在推車上,胸口劇烈起伏顯示出她對於氧氣的渴望。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接觸新冠肺炎患者。

她的家人此刻在哪裏?他們會不會還不知道患者情況惡化的消息?如果她沒能挺住,家人該如何渡過難關?無數種遐想快速略過腦海,我越想越難受,只得加速啓動車輛。

車輛行駛在密佈着減速帶的院區內,我儘可能減慢車速來減輕顛簸。努力看清道路的同時,我不時通過後視鏡觀察後艙的情況,仔細打量着車速對患者的影響。

500米的路途,我開了足足5分鐘。這與我此前粗獷的駕駛風格截然相反,猶如將一顆脆弱的雞蛋握於手心。

好在,最終病人平安抵達了。

在武漢駕駛救護車期間,我自認爲是一名“擺渡人”,無論路程的遠近,都是在爲患者們贏得一線生機。所以無論吃多大的苦,我都覺得值得。

我們駕駛員是三班倒,穿上防護服後就不能中途脫下,所以駕駛期間不能進食、如廁。因此,我們需在飲食方面保持克制。

下榻酒店的早餐有稀飯、豆漿與油條。但即便可口,我們也不能貪口腹之慾,因爲這些都會增加我們的如廁次數。

後來,我們想到了喝“術能飲料”來解決駕駛途中不能進食的問題。

所謂“術能飲料”,原本是給手術中的患者保證能量的一種補給品,一般一瓶飲料下肚,我們開一天車也不會有飢餓感。

同時,我們10個人還在人生中第一次穿上成人紙尿褲。

生活作息習慣理順後,青藏高原上成長的我們在晝夜不停的高負荷運轉中,應對自如。2月22日晚上,我們還給同事郗匯聰舉行了33歲的生日慶祝儀式:一塊蛋黃派,外加幾個打火機“冒充”的生日蠟燭。

郗匯聰的生日慶祝會。攝影:張春華

救護車內的方寸空間,是擺渡生命的“方舟”,有時候承載的是命運流轉的重要瞬間。

還記得一天晚上,我接到命令,需要從一所隔離酒店接送一名疑似病例去做CT檢查。患者是一位十分年輕的女孩。上車後,便沉默的坐在後艙一言不發,表情憂鬱。陪護的醫生不敢打擾,同樣保持沉默。

這一趟寂靜無聲的旅程有30多公里的路程,幾乎要橫穿整個武漢。

三個小時後,等女患者做完檢測再回到車上時,我通過後視鏡看到她明顯開朗了不少,臉上寫滿了激動,並主動和隨車醫生報喜,“我診斷沒問題。”我也爲她高興,返程的路上,我的心情如同車速一樣飛揚。

疫情之下,每當患者病情趨好時,我們都能第一時間分享到他們的喜悅,我們駕駛員的心情也隨之波動。有一次接送的一位患者很開心的跟我說,我馬上要好了,可以出院了,還和我比了一個“贊”。

患者向王海濤比出了一個贊。受訪者供圖。

那一刻,我流淚了,感受到了生命的堅韌。

坦白來說,此次參加武漢救援行動中,這不是唯一一次掉淚,有時是爲患者所經歷的苦難所哀痛,有時也是爲他們的堅強所感動……好在這樣的眼淚,漸漸地以喜悅與感動爲主,因爲我們運送的病人愈來愈少。

武漢的天氣也在變好。好幾次開車都經過武漢黃鶴樓。希望疫情結束那天,等我拉完最後一位出院的病人,我一定帶着兄弟們去那裏看看。

(來源:界面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