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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日報 Sunnie
亞娜在臥室的角落裏放了一堆女兒的東西：成績單、筆記本、一件Hello Kitty的連衣裙。
5年多前，她的女兒玉雲在印度尼西亞被輪姦並殺害。在她死後很長一段時間，亞娜依然會把女兒生前的照片P到全家照中，還給她剛學會走路的小女兒穿玉雲小時候的衣服。有時，她甚至會對着小女兒叫出玉雲的名字。
“我想讓她知道，我仍然想念她，”這位38歲的農場工人亞娜說。
玉雲在離14歲還有一天的時候，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遭到了襲擊。據《洛杉磯時報》報道，襲擊她的人是和玉雲一起上學的男孩們，但是都已經紛紛輟學。他們帶着酒氣走近玉雲，把她拖進路邊的一個橡膠種植園。在那個橡膠種植園，這些男孩用布綁住她的手，使勁掐她的喉嚨，還用棍子毆打她，之後輪流強姦她。
兩天後，她的屍體在被樹葉覆蓋的一個懸崖底部被發現。隨後，警方逮捕了襲擊玉雲的14個男孩，年齡從13歲到23歲不等。其中最大的被判處死刑，最小的被送進少管所。其餘的人被判服刑10到20年。
雖然傷害玉雲的人得到了懲罰，但這對亞娜一家仍然是一場噩夢。玉雲的弟弟在這之後變得沉默寡言，很少說話。偶爾，他會在自己的房間裏大聲尖叫。在受到襲擊者親戚威脅後，亞娜一家搬到了一個新村莊。
玉雲事件在印度尼西亞國內引發了憤怒和抗議活動，很多人呼籲在這個性暴力通常不受懲罰的國家立法保護婦女和兒童。但自那以後，這個由17000個島嶼組成的國家對婦女和女孩來說卻變得越來越危險，立法保護她們的前景也越來越令人沮喪。玉雲的死曾被視爲是印度尼西亞這個男權社會的轉折點，但現在卻成爲一個令人不安的標誌，在爭取性別平等的鬥爭中，這個國家的進展甚微。
“玉雲事件發生五年之後，我們仍然在原地踏步，”長期爲女性性侵受害者辯護的Veni Siregar說。“感覺好像她被遺忘了。”
根據印度尼西亞國家反婦女暴力委員會彙編的數據，自2016年玉雲被殺以來，該國報告的強姦和其他暴力侵害女孩和婦女的案件激增，2019年上升66%，至43萬起。2020年，由於新冠肺炎疫情封鎖措施，這一數字降至30萬，但仍比2016年的水平高出15%。
Veni將其歸咎於該國在相關方面的法律太過薄弱，這助長了施虐者的行爲，也阻礙了警方對相關案件進行認真調查。“許多案件沒有得到妥善處理，”她說。“當有性侵犯發生時，當局通常會得出結論，這不是性侵犯，而是雙方的自願性行爲。如果是家庭暴力，情況會更糟，因爲他們通常只是要求雙方和解。”
印度尼西亞女性權益活動人士表示，如果立法者能通過一項名爲《消除性暴力法案》(Elimination of Sexual Violence Bill)的法律，那些令人不安的案件本可以避免。
該法案是在玉雲被殺的同一年提出的，其支持者希望將一系列性騷擾、性折磨、強迫懷孕和強迫賣淫的事情納入性暴力範圍，因爲該國現行刑法只將性暴力認定爲猥褻、通姦和強姦。此外，法案還對警察的行爲做出規範，並提倡摒棄該國盛行的厭女文化。
然而，由於該國宗教保守派的反對，擬議中的《消除性暴力法案》被擱置了。
與此同時，在這個擁有2.7億人口的國家，性暴力事件仍在不斷髮生。
最近的一起案件發生在上週，檢察官指控一名教師在萬隆市一所伊斯蘭寄宿學校強姦了至少21名學生。據稱，36歲的Herry Wirawan與其中的一些受害者共生有8個孩子，她們的年齡都在16到17歲之間。
本月早些時候，東爪哇一名23歲的大學生被其警官男友下藥強姦懷孕後自殺身亡。這名女子在網上發帖稱，在她懷孕後，男友強迫她墮胎。她試圖報案，但警察卻不受理，她的親戚也拒絕提供幫助。最後，她在父親的墓旁吞下了毒藥。其父去年死於新冠肺炎。
在玉雲所在的班古魯省，性暴力事件更加猖獗。班古魯省位於蘇門答臘島西南海岸，是一片充滿火山土壤的農村地帶。這裏的活動人士表示，貧困、糟糕的教育、大量的毒品和犯罪給女性帶來了恐懼氛圍。
去年，一個14歲的女孩在這裏被下藥強姦。2019年，一名20歲的大學生被一名保安強姦並殺害。
班古魯兩名十幾歲的女性在接受《洛杉磯時報》的採訪時說，2018年，她們所在村子的村長邀請其中一名十幾歲的女孩到自己的辦公室申請一個面向經濟貧困學生的項目，沒想到之後遭到村長的性騷擾。
對此，《洛杉磯時報》稱，在印度尼西亞這樣一個權力主要掌握在男性手中的國家，女性受到不平等待遇並不意外。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該國只有五分之一的高級和中級管理職位由女性擔任，這在其議會成員的男女比例也有所體現。這種不平等強化了傳統的性別角色，與此同時，保守的伊斯蘭教已成爲印尼生活中更強大的力量，性也越來越成爲禁忌。
沒有辦法尋求正義，只能順從男性的意願和宗教的約束，是該國女性正面臨的處境。今年早些時候，印尼最高法律官員Mahfud MD建議，如果強姦受害者和他們的家人遵守舊的部落規則，比如與強姦犯結婚，“這樣強姦受害者就不會在整個村莊面前感到羞愧”，他們可能會過得更好。
大約在同一時間，首都雅加達郊外的貝卡西市爆發了一場爭議，起因是一名政客建議他19歲的兒子與被他強姦的15歲女孩結婚，以消除任何持久的恥辱。
“當強姦發生時，他們不把它視爲針對女性身體的犯罪，而是把它視爲一個道德問題，這是一個令人尷尬的事件，”該國向性侵受害者提供法律援助的女性權利活動家Ratna Bataramunti說。“有了這種觀點，犯罪突然就不存在了。這個女人應該受到譴責，因爲她讓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回到亞娜的故事。現在，她在一個蔬菜農場工作，她還沒有去過玉雲的墓。但每當她經過自己曾經居住的村莊時，她仍然會感到悲傷。
（來源：亞太日報 APD New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