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四年，美國會繼續收緊對赴美投資的審查嗎？

未來四年，美國還會延續此前持續收緊對外國投資監管的趨勢嗎？

根據美國財政部數據，從2016年至2019年，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共計對外國買家收購美國資產的交易展開了441項調查，平均每年147項。這比奧巴馬任內最後兩年平均每年開啓的73項調查足足高出一倍。

富而德律師事務所反壟斷、競爭和貿易業務合夥人米爾（Aimen Mir）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時表示，在過去四年當中，CFIUS審查權限的力度或者範圍的確顯著增加。不過，未來CFIUS的規則預計不會再進一步收緊。儘管如此，這不意味着監管會放鬆，投資人仍需謹慎考慮交易是否會涉及審查。

“未來大家在公開場合看到CFIUS的機會可能會減少。”米爾表示，“美國政府關於就CFIUS所審查的一些案件的公開討論會比原來有所下降。”

CFIUS是一個由美國政府官員組成的小組，負責審查外國買家對美國企業的收購和投資，以確定這些交易是否會對美國國家安全構成風險。它由美國財政部長領導，其他成員來自美國國務院、國防部、司法部、商務部、能源部和國土安全部。

以目前在其他經濟體較爲敏感的醫療行業爲例，CFIUS的審查通常不是以行業劃分的，而是根據一筆筆交易獨立判斷的。

CFIUS見證對美投資趨勢變化

長期以來，美國向海外投資者傳遞的都是開放的信號。而CFIUS實則見證了過去幾十年來對美投資趨勢的變化。

福特總統在1975年創建CFIUS時，其緣由是美國政策制定者正爲歐佩克成員國對美國國債、股票和債券的投資而焦頭爛額。1988年，CFIUS獲得了新的權力，因爲美國國會出於對日本在美投資的擔憂，賦予了總統阻止“威脅損害國家安全”的外國交易的職權。進入2000年後的頭十年當中，隨着許多主權財富基金對美投資，美國國會2007年通過了《外國投資和國家安全法案》（FINSA），進一步收緊了CFIUS的審查。

這十年來，CFIUS的職權也仍在膨脹。根據美國國會2018年通過、今年2月生效的新規則，該委員會的監督範圍擴大，開始涵蓋外國投資者在“關鍵技術”或“關鍵基礎設施”、房地產、維護或收集個人數據的企業以及美國科技公司提供技術的合資企業裏的投資。這意味着將有更多的跨境交易需要接受審查，也有更多的交易面臨被美國政府拒絕的風險。IBM和其他美國大型科技公司曾遊說，反對以這種方式擴大CFIUS的權限。科技公司們擔心，該法律可能會覆蓋其行業許多交叉領域，比如計算機硬件銷售和服務、軟件許可和商標等。

米爾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在過去四年間，CFIUS審查權限的力度或者範圍顯著提升，包括出現了一些強制審查的流程，以及CFIUS中負責審查的人員數量也大幅增加。那麼，這些政策上的收緊是有對象上的針對性的嗎？

米爾回答稱，CFIUS是由美國財政部領導的機構，該部門在描繪CFIUS審查流程的法規中所採取的詞語是中性的。換言之，CFIUS審查的每一筆交易所用的分析方法和流程是無區分性的，不針對交易的發起方身份。

“過去四年，CFIUS的工作人員幾乎沒有在任何公開場合談論過這些交易的針對性，只是美國政府裏的一些人在公開場合談論CFIUS，並利用CFIUS這個工具來解決他們認爲是某些國家所造成的一些問題。但我們認爲，隨着新一屆美國政府上任，這種言論會比以往減少。換言之，CFIUS在未來的審查仍然會遵循其規則來進行，每一個案子都按照獨立的方式來進行審查。”米爾稱。

“未來對於所有國家的案件審查都是公平的，也就是說，其實對各個國家的案件呈一箇中性的態度，不會針對某一個國家採取一種不同的態度。也就是說，每一個審查、每一個案子都是獨立的。”米爾表示。

沒有敏感行業，只有敏感業務

此外，米爾介紹，CFIUS的審查通常不是以行業劃分的，而是根據一筆筆交易獨立判斷的。

“很多時候是和一個公司的業務具體相關，而不是和一個行業具體相關。比如，CFIUS不會對農業這個行業有特別的關注，但是如果有一些美國的農業公司的業務，涉及到美國在食品或者農業領域的供應安全問題，或者涉及某些具體的技術，CFIUS就可能會對此類交易增加關注。所以，總體而言，CFIUS不會關注某個具體行業。”米爾稱。

以目前在其他經濟體較爲敏感的醫療行業爲例，米爾對第一財經記者稱，這裏可能涉及審查的問題包括，這家醫療公司所擁有的數據的類型是什麼？如果包含一些病人的數據，可能會比較敏感，並會涉及一些所謂的數據安全問題。此外，這家公司是不是有一些比較尖端的技術？會不會涉及某些藥品供應的問題？是否會導致美國在這個藥品上供應不足？“比如，一家醫療器械公司，這家公司雖然有相應的技術，但是並不會收集病人的個人信息或者個人數據，那這家醫療公司就不涉及國家安全的問題。所以還是要看每一個交易的具體情況，很難泛化到整個行業。”米爾表示。

通常來說，CFIUS的審查流程，依靠交易涉及的各方自願向CFIUS提交通知。不過現在，若交易涉及關鍵技術等情況，這一環節可能是強制性的。此外，如果委員會成員發現潛在的問題，他們可以要求進行國家安全調查，以確定是否存在對美國的任何風險。在這種情況下，CFIUS可以與潛在交易的各方進行談判，以減輕其顧慮和風險。如果其擔憂沒有得到解決，它可以建議總統進行干預。一般來說，在CFIUS表現出擔憂後，大部分公司就會“知難而退”。

但問題在於，所謂的“自願”提交審查報告，並不等於可以免於審查。如何規避被CFIUS“回頭找上門”的風險？米爾告訴第一財經記者：“投資者在制定任何投資策略的時候，首先要考慮的就是監管風險。在CFIUS，什麼交易會遭受審查的可預測性會相對高一些，但是無論如何，這並不是零風險的。所以在做交易分析的時候，要看各種因素，包括併購的標的公司、交易的結構等，從而判斷整體風險的水平。CFIUS審查交易時，其實並不考慮投資者成員國到底是哪裏，因爲CFIUS一直都在審查來自於全球各地到美國的投資。”

赴美投資可能增加

米爾認爲，未來CFIUS的規則不會進一步收緊。他預測，相比過去四年，未來赴美投資的數量有可能出現上升趨勢。

“因爲現在整個CFIUS的規則，包括強制審查的規則和範圍，比以前更加清晰了，所以哪些案子必須要進行申報和過去完全基於自願的模式其實是有所變化的。並且，CFIUS審查人員的數量和原來相比，實際上也大幅增加了，這意味着雖然未來審查案件的數量可能會有所增加，但因爲現在這種審查的方式，可利用資源也比以前更多了，這就意味着審查的整體效率會有所提升。”米爾表示。

米爾提醒，CFIUS的規則不會收緊，也並不意味着會放鬆。“對於投資人來說，如果要去美國投資，仍然需要謹慎地考慮這個案子是不是有可能涉及需要CFIUS審查的環節。並不是說之前某一個交易可能比較難通過CFIUS的審查，而現在就會比較容易，情況並不是這樣的，仍然會有一些交易面臨挑戰。”米爾稱。

（來源：第一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