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雜誌記者/趙嫣
“這是一部海外華人奮鬥史。”庫爾班江·賽買提對《環球》雜誌記者說。
他的新作《我從中國來——海外新疆人》剛剛面世不久,厚厚的一本書,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封面上,作者庫爾班江微微頜首,眼神坦蕩。
這是庫爾班江“我從新疆來三部曲”(《我從新疆來》《我到新疆去》《我從中國來》)的最後一部作品。作者自2016年7月起,歷時3年,走訪了20多個國家,採訪、記錄了200多位在海外生活的新疆人的故事,最終挑選出其中70多個故事編寫成書。
庫爾班江說,採訪過程中,他多次深受啓發、有所鼓舞,更希望這本書的讀者跟他一樣能從中獲得些許啓發和鼓舞。
“海外華人奮鬥史”
《我從中國來——海外新疆人》一書的開篇講述了一對老人的故事。陳世義老人已經90多歲,壯年時期在新疆博樂度過了20多年的時光,60多歲的時候跟着兒子舉家來到美國,繼續學業,81歲時拿到了博士學位。老人的太太70多歲時開始在當地的法律援助處工作,一直到86歲才退休。老人把自己的退休金全部捐給了博樂四中,希望爲新疆作點貢獻。老人說:“我們來美國20多年了,但還是一顆中國心。”
在美國做石油勘探工作的艾拜都拉說:“一個人看得越多、學得越多、知道得越多,那麼他的眼界、見識、處世之道就會跟別人有很大區別,這種人在北上廣有很多,在阿圖什、伊犁、和田同樣有很多。那些不滿足於眼前的苟且,想出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併爲此努力的人不在少數。”
來自新疆奎屯的蘇麗婭,是丈夫口中的“外星人”。從最初一句法語都不懂來到法國當訪問學者,到如今成爲法國製藥公司高管,她總共用了12年的時間。她說,要麼不做,要麼就必須做好,“我對人生裏的每個目標都會有很明確的計劃……爲了實現今天這個目標,我付出了所需要付出的一切。”
從小看着天山長大的女孩月亮是一名箜篌演奏者。2012年,她把鋼琴賣掉,買了一張飛往紐約的機票。幾年來,她曾在聯合國總部、林肯音樂中心等地爲外國觀衆彈奏箜篌。每當想家的時候,她會坐在陽臺上唱很多新疆歌曲。她說,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讓箜篌再度流行。
一篇篇看下來,每個故事都簡單樸實,卻富有能量和衝擊力。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新疆兒女,身上有着敢想、敢做、能闖、能吃苦的拼搏精神,最終在海外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白巖鬆在《我從中國來——海外新疆人》這本書的序言中寫道:“溝通與瞭解,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橋……這本書中的訪談對象都是在國外,但恰恰在他們的故事當中,新疆又一次變得非常清晰和讓人想念。”
庫爾班江說,“寫海外新疆人這個羣體,出發點正是他們給我帶來很多改變,他們有積極向上的心態、奮鬥的執着。”他說他從這一羣人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也希望通過把這些人的故事寫成書,讓更多的人從中受到啓發、有所鼓舞,瞭解海外中國人正在給這個世界帶來的變化,這是不分民族、不分區域的。
抹掉標籤
5年的時間裏,庫爾班江實現了自己對於完成3本書、3部紀錄片的承諾。
他說,《我到新疆去》這本書想表達的是,新疆沒有所謂“外地人”,這裏是所有人共同的家園。講述所有熱愛新疆的人的故事,是因爲他們讓庫爾班江更加了解自己的家鄉,而新疆的發展也離不開在新疆生活的這一羣人,這是40多個民族的故事。
對於自己的第三本書《我從中國來——海外新疆人》,庫爾班江說,他希望從新疆人的角度講述中國人走向世界的故事。書中的主人公屬於漢族、維吾爾族、回族等9個民族。但在庫爾班江的故事中,所有人的姓氏都沒有出現,他說希望以這樣的方式去掉民族的標籤。
這本書中故事的主人公來自各行各業,有聯合國的工作人員、運動員、醫生、教授、作家、商人等等。庫爾班江希望通過他們來講述中國人在世界各個角落爲人類發展作出的貢獻,而不希望強調任何單一的民族,“如果一定要加上一個標籤的話,那就是:他們是新疆人,更是中國人。”
庫爾班江正在拍攝中的第三部紀錄片《新疆滋味》,講述的依然是融合的故事——通過美食的視角。他說,美食的融合,是最爲吸引人的,也是爲大家所公認的民族融合的例證。
新疆有一道有名的菜——大盤雞,這道做法繁多、口味鮮明、帶有濃郁邊疆特色的菜餚至少融合了4個地域或民族的智慧:雞肉的炒法來自湖南辣子雞,土豆和俄羅斯有關,皮帶面是哈薩克族提供的,大盤則帶有鮮明的維吾爾族特色。
而新疆炒米粉,最初是一個貴州人在新疆開了米粉店,先賣帶湯的米粉,後來根據當地的拌麪改良,將湯米粉改成炒米粉,多年演變後,就成了今天被很多人喜歡的新疆炒米粉。
庫爾班江希望用潛移默化的方式講述融合,在他看來,這種融合早已滲入到新疆“內高班”學生的日日夜夜中,早已體現在被很多地方民衆喜愛的一粥一飯中,早已刻畫在那些在世界各個角落裏作出貢獻、收穫成功、勤奮努力的新疆人的身影上。
用今天的故事講明天的願望
庫爾班江在《我從中國來——海外新疆人》一書的扉頁上寫道:“越努力越幸運,越勇敢越能有改變!”與其說這句話是送給讀者的,不如說是送給他自己聽的。
寫作這樣一本書,面臨的困難可想而知,單槍匹馬在世界範圍內尋找採訪對象、長途奔波所面臨的種種未知、獨立支撐所有資金來源的拮据和困窘……所有難題,庫爾班江並未細說,他只是反覆強調,“困難不是問題,總能解決。”他說,雖然每個階段都有難題,但辦法總是有的,“只要初心未改,出發點沒有偏離,所有人都會用一切方式幫助你。這麼多年來,很多人看到了我的堅持。”
“永遠要把學習放到第一位,不僅是專業學習,還有在社會和生活上的學習。如何融入一個國家和一種文化,這也需要學習。”這是《我從中國來——海外新疆人》書中一位主人公的話,也是作者庫爾班江的心聲。
對於教育、對於學習、對於成長,庫爾班江似乎極爲在意,這和他的經歷、父親對他從小的教育息息相關。
庫爾班江出生、成長在新疆和田,他的父親是阿圖什人。阿圖什,即爲古國疏勒的國都。疏勒地處天山山脈、帕米爾高原、塔里木盆地的中間地帶,扼守險要,西連費爾幹納盆地,通向撒馬爾罕,是古絲綢之路上駝隊的必經之路。阿圖什是迎接來自中亞地區駝隊的第一個驛站,更是送走來往使節、商人和朝聖者的最後綠洲,這裏隨之貿易興起、商賈雲集。
庫爾班江告訴記者,很多阿圖什男孩子自小隨駝隊經商,代代相傳,阿圖什人重視教育,重視商業,以至於被稱爲“中國的猶太人”。他的父親認爲,家裏孩子都要上大學,並希望把孩子都送出新疆,去看世界。
從2006年開始的兩三年時間裏,中國傳媒大學校園裏有一個戴着耳機、“流竄”於各個課堂的“蹭課大王”被很多學生和老師熟知,那就是庫爾班江。不要學位、不求學歷,他拿着厚厚一摞整個學校的課程表,給自己安排了滿滿當當的求學日程,度過了永坐第一排的另類大學生涯。幾年下來,他和很多老師成了熟悉的朋友。
大學之後,庫爾班江拿起攝像機,參與拍攝了多部央視紀錄片。後來紅遍大江南北的《舌尖上的中國》中關於切糕等新疆美食的部分,正是出自庫爾班江。“只要有機會,我就要去講,去展現和新疆有關的東西。”他說,關於新疆的作品,多年來都從民族風情着手講故事,形成了一個套路,而他正是想打破這種套路,換一個方式講新疆,換一個方式展示這片土地上的人和故事,也進而促進溝通、深化了解。
庫爾班江說,“我講中國今天的故事,是在表達我對明天的願望。”他希望將這本書的所有版稅收入注入“‘我從新疆來’大學生圓夢計劃”基金,用以資助從新疆來的學生們完成大學學業。
在庫爾班江看來,大學不是一場馬拉松過後要休息、娛樂的地方,學生應該在大學階段打下漫漫人生路上所需各項技能的基礎,“學生在大學應該培養合作意識,找到興趣愛好,充實自己的生活,規劃將來,培養抗壓能力,豐富人生閱歷,要像棉花一樣吸收各方面知識,從而打下走向世界的基礎。”
(來源:《環球》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