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巖鬆: 2020年元旦到來之前,我就不斷地看到網友和媒體給我捎信兒說,上個月《新聞週刊》關注的鄭州火車站西廣場地下人行通道八年未運行的電梯,終於在12月30日正式運行了。聽到這消息當然高興,但是,在上一期的《新聞週刊》中,我們並沒有關注這條新聞,原因是:我和我的同事都覺得,等它穩定地運行超過十天再鼓掌也不遲,那今天我們當然爲鄭州有關方面讓這四部電梯運行,讓旅客少走六十八節臺階而點贊。
但與此同時也引發了我們的一個思考: 本週五,一年一度中國春運拉開了帷幕。每年的春運我們都在關注高鐵、普通火車、飛機、輪船、公路等春運“大動脈”的服務狀況,但是像火車站電梯這種“毛細血管”的服務狀況,是否跟得上呢?受此啓發,《新聞週刊》本週視點就來關注,如何讓春運的“粗細血管”都暢通?
鄭州火車西站停運八年的電梯恢復運轉!
本週五,春運第一天,記者再次走訪了鄭州火車站西廣場地下通道。停運八年的四部電梯已經全部恢復運轉。相較半個多月前佈滿灰塵、污漬,多處破損的電梯經過維修,煥然一新。人行通道內部也因通了電,變得明亮起來。最爲重要的是,面對提前到來的春運早高峯,恢復運轉的電梯,讓旅客們不必再氣喘吁吁攀爬68級臺階,狼狽不堪了。
提起這四部停運八年的電梯,許多鄭州人都氣不打一處來。鄭州站西廣場毗鄰鄭州主幹道京廣北路。但京廣北路在鄭州火車站這一段,卻沒有設置人行橫道。市民過街,要麼向南北各繞遠幾百米,走過街天橋,要麼就是走這條地下路。因爲電梯停運,平時不拿什麼東西,爬樓梯已經汗流浹背,進入春運,幾十斤重的行李更讓他們精疲力竭。
事實上,當地媒體對於這四部沒上崗就退休的電梯,已經追問多年。但效果最好的一次,也只是讓電梯恢復運轉了一天,就又偷偷停止了。原來,這部電梯究竟歸誰負責、電費該誰出,牽扯了市政處、火車站管委會、二七區政府、城建集團等七家單位。記者每次調查,都被踢皮球,稱不歸自己管。上百萬的投入,就這樣打了水漂。
除了電梯之外,從鄭州火車站出站的旅客遭遇的煩心事兒,還有另外一樁。
老金已經在鄭州火車站附近生活了20多年。雖然是個“老鄭州”,也因車站內標誌不清晰,多次出錯站,他就跟東西廣場較上了勁。每當去西廣場跑步鍛鍊,看到出錯站的旅客,他都主動提供幫助。8年前,聽說火車站委託同濟大學設計了一條地下隧道,聯通東西廣場,他就一直在期待,但不知爲何,遲遲沒有動工。
老金: 心情很鬱悶,也很無奈,鄭州火車站東西廣場,我光看到媒體報道,至少有3次,這8年當中,鄭州市規劃局,每隔幾年都要公示一次規劃方案,但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遲遲連通不了。給廣大旅客造成了不方便,那是顯而易見的。
無論是停運的電梯還是沒有聯通的東西廣場,它們都是積累了八年,讓旅客累了八年的老問題。春運是一片放大鏡,平時沒有解決好的,在這個節點,就會成爲更多人的麻煩。老金覺得,如果有關部門擔心在地下挖通道,會影響到鐵路安全,遲遲不肯批,那麼是不是可以在現行的火車站出站口旁,開闢出一條通道,給出錯站的旅客穿行?他想不明白,面對東西廣場無法連通,自己都能想出許多辦法來解決,有關部門怎麼卻想不到呢?
白巖鬆: 一方面爲鄭州火車站的電梯八年後終於運行而鼓掌,另一方面,也不妨礙我們一起反思,這八年,電梯沒動,得讓人們加起來多走了多少節臺階,多付出了多少辛苦啊?爲此我們都該檢討檢討。這屬不屬於輿論監督的資源浪費?真心期待,從2020年開始,各地的媒體只要報道的是事實,輿論監督都能得到重視並見到好的效果,比如說各地的媒體報道高鐵與地鐵的反覆安檢,以及類似的許許多多的細節問題,我們難道不能更快更好的解決嗎?
剛剛經歷高大上的大興機場,卻在草橋找不到升降梯
北京南三環外的大興機場線終點草橋站,每8-10分鐘,就會有一趟“白鯨號”列車,將旅客從北京大興國際機場運送至此。而在今年春運期間,據不完全統計,大興機場至少會增加1460個班次,日均進出港人數將達到4.75萬人次。這其中的不少旅客,會選擇乘坐大興機場線達到草橋站後,通過換乘地鐵十號線去往北京的各個方向。
王女士來自東北,這是第一次途徑大興機場,根據她的描述,從大興機場線出來之前的感受還都不錯,但真正考驗王女士的,是地鐵十號線進站之後。發現沒有下行的自動扶梯,王女士有些茫然,轉了一圈,她還是決定走樓梯,但事實上,她所尋找的升降直梯,就在離她不遠的這堵牆背後。
是王女士太粗心,還是地鐵缺少引導標示?記者在扶梯口蹲守了大概半小時,所有帶着大件行李的旅客,走到這兒基本都會犯懵。粗略估算了一下,這些對電梯有剛性需求的旅客,差不多有1/3能在執着的尋找中發現這個隱藏的電梯,而且看上去,他們都較爲熟悉城市生活規則。
地鐵十號線草橋站開通時間爲2012年底,從體量上來看,本身也屬於十號線中較小的站點,站內東西兩側各有一部上行扶梯和配套的樓梯,站點中部設有一部無障礙出行直梯。
這樣的規劃設計對於滿足北京市民的日常出行來說已經足夠。但隨着大興機場線與十號線的銜接,地鐵十號線的草橋站每天需要承接爲數不少的旅客,他們從大興機場進入到北京公共交通,所攜帶的大件行李與平日裏的北京市民出行狀態完全不同,對於他們來說,剛剛體驗了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空港和人性化設計十足的機場線,突然就得自己扛上行李走樓梯,這感受上難免會出現落差。
國家發改委城市中心綜合交通規劃院院長 張國華 : 我把你進來這段解決好,等你出去了,那他就認爲你已經離開我的服務,那就不是我的事了。其實我們交通服務出行,也是一個產業鏈出行鏈,一個生態圈如何構建的問題。
大興機場剛剛開通三個月,對於北京公共交通來說,要做好銜接工作,可挖掘的空間很大,比如設立明顯的站內標示,設立引導員服務等等,而規劃中的地鐵19號線,也將從草橋站交匯,作爲未來的交通樞紐,相信草橋站未來會是另一番景象。
而春運中承載重任的鐵路,也在不斷進行自我調整。就在本週,北京西站宣佈,實行鐵路地鐵安檢互認,這一舉措,北京南站從2018年8月份就已經開始試點。這對於旅客來說,當然減少了很多麻煩,但地鐵四號線經過北京南站的末班車是23:28分,雖然已經比其它線路的地鐵末班車延長了一個半小時,但在這之後,依然還有到站的列車。
數百人的隊伍,等候的時間差不多要半小時到一小時,與出租車相鄰的通道,就成了很多旅客與網約車約定上車的地點,但由於一對一的特性,網約車無法排隊進入,秩序顯得有些混亂,不過能早點回家,對於旅客來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而深夜的北京南站,爲了解決旅客滯留這個大難題,也動了不少腦筋,除了原有的南北廣場夜班公交,還在去年8月開通了免費擺渡車,可以將旅客送至方便打車的北京南站外圍。隨着春運大幕拉開,北京南站和城市公共交通之間,還有可能再多些服務銜接嗎?
白巖鬆: 春運依然是春運,但其實每年也都在變,大的形態上,當然是變好變快了,過去,上車難,現在上車,越來越不難,像2019年開通的高鐵就超過了五千公里,類似甘肅敦煌,貴州畢節這樣相對偏遠的地區都被納入到了高鐵網絡,因此上車越來越不難,但上車前和下車之後,我們的問題,是不是到了該更加重視的地步呢?
出了機場和高鐵,現在可以直達家門了?
隨着十幾天前昌贛高鐵的開通,江西吉安成爲其中一站,在外打工的賴家榮今年第一次乘坐高鐵回家過年。但興奮之餘,他原本也有一絲擔心,新建的吉安西站在城市西部郊區,距離他的老家吉安市永豐縣還有六七十公里,高鐵上的路程不到一小時,可下了高鐵卻還有漫漫長路。
好在這樣折騰的換乘體驗沒有出現。賴家榮得知,一座建在老家永豐縣的高鐵無軌站剛剛啓用,每隔半個小時會有一班接駁車開往永豐高鐵無軌站。坐上接駁車,他距離回家只剩最後的一個多小時。
一座高鐵無軌站和往返的接駁車,疏通了偏遠小縣城和高鐵“主動脈”之間的“毛細血管”,讓賴家榮回家的“最後一公里”不再那麼奔波。
同在本週回家的李廷枝,今年的返鄉路也比往年輕鬆了許多,在雲南昆明打工的他乘飛機在江蘇南京的祿口機場降落,這裏距離目的地安徽郎溪縣還有將近一百公里,而前不久開始運行的接駁專線,讓他免去了換乘南京市內交通之苦。
一個多小時後,這趟接駁專線抵達了位於安徽郎溪的郎溪候機樓,這是南京祿口機場在鄰省安徽開設的第七個異地候機樓。在異地候機樓,不僅可以乘坐往返的接駁大巴,趕飛機的旅客還能買票、換登機牌,有的還能提前托運行李。郎溪候機樓就位於郎溪縣客運總站,是客運總站與南京祿口機場合作的產物。近幾年,受高鐵、民航、網約車的影響,郎溪客運站的客流有所下降,出於危機意識,他們找到了與機場接駁這個新市場需求。
本週,交通運輸部表示,今年的春運將優化多種運輸方式進行運力調配,確保旅客出行的“最後一公里”。這不僅需要高鐵、航線等大動脈的健康,也需要長途車、地鐵、公交等“毛細血管”的通暢,各類企業需要的不該是各自爲政、互相分割,而應該是競爭中合作、互利中共生。
白巖鬆: 其實仔細想,我們今天節目的主題恰恰就代表着中國春運的進步,因爲我們已經在關注和挑剔着“毛細血管”方面的服務問題,我們已經在放大着上車前和下車後的順暢問題,但生活就是水漲船高,過去的問題解決了,新的問題又會出現,我們的期待和要求也會越來越高,這是媒體的責任,更是社會進步的需求,幸福在更好的前方,我們還沒到滿足的時候!
(來源:中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