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梵高:一場徒有其表的新媒體展覽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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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遇見梵高。如果能見到他,我一定會和他握手——我們知道這個動作對他有着不一樣的意義,因爲他有時會在信件結尾處寫上“與你握手”。而且,我還會告訴他,“文森特,你一直被衆人深愛。”

比爾·奈伊在與梵高握手這件事上搶先了一步,他曾在科幻電視劇《神祕博士》2010年播出的《文森特與博士》一集中飾演一位藝術評論家。在那集電視劇中飾演梵高的託尼·科倫將會現身“遇見梵高體驗展”(Meet Vincent Van Gogh Experience)的最後部分,曾在1956年電影《梵高傳》中飾演過梵高的已故演員柯克·道格拉斯的身影也會在展覽中出現。這兩位巨星都曾飾演過梵高,令人感覺梵高已經有點類似哈姆雷特,對演員來說是一項富有挑戰性的任務。

“遇見梵高體驗展”選擇了梵高結束生命時的可怕場景作爲開場:人們彷彿置身於法國鄉野的麥田之中,就在一片低垂的灰藍色雨雲之下,一羣黑色的鴉羣驟然飛起,掠過鋼鐵般冰冷的天空。這是採用梵高生前最後的畫作之一《麥田羣鴉》(Wheatfield With Crows,1890)製作出來的動畫場景。這時梵高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述說着自己走到了人生盡頭,已經失去了所有希望。接着,人們聽見了一聲槍響。

簡短的人生歷程在梵高眼前閃過,觀看展覽的人們隨之走進了他的記憶,在其中,人們看到了星光閃爍的夜晚、那間小臥室,以及其他燃燒在這位垂死藝術家意識深處的影像。看得出來,展方頗費心機構思了這一切,但效果一般。現場環境並不能使觀者沉醉其中,而是讓人感覺十分平靜。人們站在一個由屏幕上的麥田環繞着的房間裏,耳機裏響着背景音樂,然後緩步走進下一個佈置好的展覽空間。那裏擺放着一些咖啡桌,營造出1880年代巴黎社交場所那種波希米亞氛圍。我跟前的咖啡桌上擺着一個骷髏頭、一個瓶子和一把苦艾酒匙——不過這些都被固定在了桌上。這就是觀看展覽的全部體驗——接過酒瓶,裏面卻沒有美酒;見到實物,但產生不出共鳴。

一場真正能夠讓人沉浸其中的梵高體驗展應該是什麼樣的呢?是否應該有一次讓人心潮起伏的情緒波動?或者還應該有那個令人目眩神迷的巨大旋轉星空,那種墜入深淵的感受,以及與綠仙女一起的苦艾酒迷幻之旅?這樣的一場展覽,應該能夠將你拉進畫家心靈中那個絕望的漩渦,讓你的境界得到提升,從而體驗畫家對大自然的獨特感知。然而,與這些設想背道而馳的是,這個展覽只是讓人覺得似乎走進了一個提供淡而無味的啤酒的大型展覽帳篷,四處閒逛之後,還意猶未盡,覺得是不是可以再增加一個喜劇演員,站在那兒給大家講一些與梵高有關的笑話。

展覽確實是安置在一個巨型帳篷內,觀展的人都要排隊購票,然後租一個固定的儲物櫃,這樣很容易讓人感覺似乎自己馬上要換上溜冰鞋進去溜冰了。策劃一個梵高主題的溜冰場也許效果會更好?畢竟,從老照片來看,荷蘭人一直對溜冰這項運動十分熱衷。當你在這樣的主題溜冰場裏溜冰,可以讓繁星和鳶尾花在身邊迴旋閃過。

低能耗的皮影戲表演……“沉浸式”梵高體驗展 圖片來源:David Levene/The Guardian

1888年2月,梵高第一次去法國普羅旺斯的阿爾勒,在那裏,他看見了後來出現在他筆下的炫目的金黃。現在,我們走進了一個金黃色的空間,這裏佈置了一個乾草堆,你可以坐在上面觀看屏幕上演示的一幅幅梵高充滿激情的法國南部風景畫,同時聆聽畫家讀着他寫給弟弟提奧的信,信中講述着他狂熱的精神狀態。《黃房子》畫的是梵高自己創辦的藝術家社區,在展覽中,這幅畫被實體化成了一個發着光的村舍,這是該展覽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運用現代科技的設計環節。那時,保羅·高更是唯一一位受吸引來到他的夢幻工作室的藝術家,當年發生在這所房子裏的兩人友誼破裂的痛苦往事,展覽只是用乏味單調的低能耗皮影戲形式演繹了一下。

這場結合聲光表演的展覽未能充分展示出梵高激情迸發的人生,觀衆曾滿心期待的通過虛擬現實技術復活的那個對畫家使命慷慨陳詞的梵高在哪裏?那個用電子動畫重塑的在田野裏瘋狂作畫的梵高又在哪裏?

真正能夠見到畫家梵高的地方還是在他的畫作裏。每一道沉重的筆觸,都是他靈魂的一個組成部分。這次展覽確實成功地精確放大了梵高的一些畫作,這些細節顯示出那些橙色、藍色和黑色的山脊是如何宣泄着畫家飽滿的激情。那些放大後清晰可見的誇張筆觸,也讓人們體會到梵高是如何開創了抽象派繪畫藝術。但是展覽裏懸掛的那些鑲嵌在鏡框裏的畫作複製品,看上去毫無表現力。

這一場號稱浸入式的、運用新媒介的展覽並不能使觀者對梵高的藝術產生深刻體驗,只能算是對藝術家的生命歷程進行了一次概括介紹。看完展覽,我的內心無比飢渴,恨不得將顏料吞下去,唯有渡過泰晤士河,去到倫敦國家美術館,站在梵高的《向日葵》前,我才得以與畫家的靈魂有了一次真正的會晤。希望他能夠感受到我們對他的愛意。

“遇見梵高體驗展”2月7日至5月21日在倫敦南岸藝術中心展出。

(來源:界面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