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一個明星的誕生與消逝

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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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30年代末,因爲秀蘭·鄧波兒所在的福斯公司漫天要價,名不見經傳的朱迪·嘉蘭意外得到了出演《綠野仙蹤》的機會。穿上特製的紅寶石鞋,演唱至今仍然被廣爲流傳的《Over the Rainbow》,朱迪“成爲”了美國堪薩斯州的小姑娘桃樂茜。

很多年後我們回看這次換角,秀蘭·鄧波兒和朱迪·嘉蘭的命運似乎從此開始錯位。鄧波兒失去了從甜心女孩轉型爲成熟演員的機會,22歲就因無戲可拍而退出舞臺。朱迪則憑藉《綠野仙蹤》一舉成名,成爲全世界最成功的雙棲明星。但誰更幸運、更成功,此時誰也沒法給出答案。

《綠野仙蹤》裏的朱迪·嘉蘭

電影《朱迪》講述的就是朱迪·嘉蘭演藝事業最後一個冬天的故事。因爲事業低迷、債務纏身,46歲的她和兩個孩子四處奔波演出,艱難時期甚至要到前夫家投宿。這時,她接到了倫敦的演出邀請。爲了證明自己有穩定的收入,爭奪子女撫養權,朱迪只能隻身前往英國。

年少成名的悲劇感從此刻開始顯現。在倫敦,她很難入睡,焦慮、恐慌佔據了她的神經,朱迪依賴酒精和藥物來麻痹自己,維持演出。影片閃回了朱迪兒時的片段,從少女時期開始,她就一直被迫服用各類藥物來維持自己的形象、身材、注意力。經紀人不允許她吃高熱量的蛋糕、漢堡。一旦她說餓,經紀人就粗暴地給她一顆抑制食慾的藥。這種藥會讓人長期處於興奮狀態,影響朱迪的睡眠。但經紀人不以爲然,因爲睡覺前,她還會再給她一顆鎮定。在作息混亂、精神狀態全靠藥物調節的情況下,後期的朱迪身體受損、形容枯槁。

朱迪也向公司反抗過,但她的努力大多是徒勞的。她在記者的鏡頭面前狼吞虎嚥,在片場不顧阻撓跳入水池。她還直接向老闆路易斯·梅耶抗議:“我昨天工作了18個小時,我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了。”她爲公司賺來源源不斷的收入,但在老闆眼中,她是米高梅打造的商品,是賺錢的機器。他讓朱迪認清自己:“你的名字是弗蘭西絲·古姆,是個從小地方來的鄉巴佬。腳踝粗壯、牙齒不齊,你爸爸是個同性戀,你媽媽只關心我怎麼看你的。現在你記得你是誰了嗎?”

實際上,朱迪的存在和命運也是一部分甜心女星的真實寫照。捲髮大眼、平民逆襲的天真少女,代表的是一代人的美國夢。她們被包裝、物化、符號化,就像是餐桌上的一道甜點。人們不接受她的成長和成熟,更忽視她們作爲孩子應有的權力。秀蘭·鄧波兒晚年回憶說,自己的童年過早失去了應有的夢幻。在電影《朱迪》裏,朱迪·嘉蘭也會在舞臺上問觀衆:“你們只是買了1小時的朱迪·嘉蘭,但我的一天有24個小時啊。”

在影片中,朱迪·嘉蘭大膽跳入片場的水池裏,享受了少女時期難得的自由與快樂

這種似曾相似的壓榨和虐待,使人很難不回想起生活中一樁樁血淋淋的案例。很多中國人的歐美啓蒙歌星“小甜甜布蘭妮”,憑藉清純甜美的長相成爲了無數人的“美國夢”後,大家才發現“小甜甜”只是被娛樂工業打造的“傀儡”。2019年去世的韓國歌手崔雪莉,也是因爲做出了與自己的形象不符的行爲,一次次被推向輿論巔峯,被迫接收網民的惡評和謾罵。就連電影《朱迪》女主角的飾演者蕾妮·齊薇格,也曾於2010年從好萊塢憑空“消失”。她當時解釋說:“我很疲勞,在項目和項目之間,沒法讓自己放空。我甚至開始厭煩自己的聲音,那時候我就覺得,或許我應該暫時離開這個圈子,放下工作,給自己一點成長的時間。”

一代代女星以自己的行爲和方式發出聲音,證明自我。布蘭妮決定不再爲滿足別人的慾望而活。崔雪莉掛在自家的吊燈上,用一種冷酷又決絕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但令人痛心的是,仍有不少年輕人前仆後繼地去做娛樂圈的人偶,立人設、找定位,心甘情願地成爲偶像產業鏈上的工業品。他們自覺放棄成爲自己和表達自己的權利,有時候甚至讓人懷疑,粉絲們究竟愛上的是這個人名背後被運營的某種“符號”,還是愛偶像本身。

所以當蕾妮·齊薇格站在舞臺上表演朱迪·嘉蘭時,我們能感受到演員和角色之間產生了某種共情。兩人的生平相似,年齡相近。朱迪·嘉蘭去世那年,蕾妮·齊薇格剛剛出生。她能理解朱迪所經歷的那種痛苦、脆弱,同時她也讚賞朱迪身上的藝術性和對於舞臺的熱情。聊起這段拍攝,蕾妮·齊薇格曾對媒體表示:“我深深愛上了她的每一天。”同時她也理解“關於那個人物的描述和他們生活的真相之間有着巨大鴻溝”。

在影片結尾部分,朱迪最後一次登上舞臺,演唱了那首讓她成名的金曲《Over the Rainbow》。這個場景可能並不像《波西米亞狂想曲》裏那樣還原,但全場起立合唱的效果同樣也讓影片的情緒達到了至高點。演唱結束後,朱迪插着腰,戲謔地問觀衆:“你們不會忘記我的,對嗎?”接着她又低下頭,黯然地小聲說:“向我保證你們不會。”

這是朱迪的心願,可能也是無數奉獻自己璀璨卻短暫一生的藝術家們最大的心願。

推薦指數:非常推薦,看好蕾妮·齊薇格的頒獎季表現。

(來源:界面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