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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21年認識湯姆貓旗下公司人員，到該年底掏出大半身家投入其中，至2022年意氣風發等待暴漲，再至如今整個項目“人走茶涼”，在幣圈摸爬滾打近十年的肖力(化名)，未曾想過自己也會“老馬失足”，踩雷了一個宣稱背靠上市公司的區塊鏈遊戲項目，虧損金額超百萬元人民幣。
上千萬元的投資額打了水漂，這一區塊鏈遊戲募資模式存在哪些風險？與上市公司湯姆貓到底又是何關係？5月14日，北京商報記者結合多日採訪、企業回覆、知情人士及專家解讀等，試圖撥開背後的迷霧。
燙手的鏈遊項目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這對幣圈人士來說已不稀奇，尤其是對幣圈老手肖力來說，感受尤爲深刻。
近日，肖力向北京商報記者講述了他近兩年踩雷的一個區塊鏈遊戲項目Miracle Universe。根據該遊戲官網公佈的白皮書，這是一款戰爭模擬策略遊戲，遊戲中的所有英雄、道具、土地都以NFT的形式呈現，使得玩家能夠持有遊戲資產的所有權，相關資產可以在全球範圍內流通。例如，玩家可以使用MU代幣來獲得領士NFT，可以在市場上交易，遊戲的每筆交易將收取固定的MU服務費。
“經朋友推薦，我是2021年底得知這一項目的，本想着背靠上市公司，又有區塊鏈遊戲熱點加持，MU上線後怎麼着也會漲個5倍10倍，但萬萬沒想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肖力告訴北京商報記者，從項目孵化初期到運營再到上線交易所，他在號稱內部人員的推薦下前後共投入了約120萬元，但至今兩年半的時間後，血本無歸。
另據參與該項目的公司人員透露，該項目主要於2021年9月前後啓動，當時比較流行數據中心挖礦，公司本來計劃在甘肅投資礦機，但遇到挖礦方面政策風險變動後，就轉向考慮結合遊戲開發鏈遊項目。
“項目進展到2021年11月，就陸續有投資人進入了，截止到2022年4月底，一直陸陸續續有入賬，通過虛擬幣的方式總共私募了1000多萬元人民幣。”前述人員稱，作爲工作人員，他自己同樣參與了投資，本來想着拿上第一波紅利，預期代幣翻個5到10倍，但沒想到卻一直不溫不火。雖然MU於2022年4月上線了火幣交易所，但因管理混亂，最後以“所有交易對連續三十日平均日交易額均低於5萬美元或其他等值通證”的緣由，於今年3月被火必交易所(2022年11月，“火幣”更名爲“火必”)下架。
“被交易所下架，基本算是涼涼了，”在北京商報記者採訪的國內投資者中，除了肖力，還有來自北京、杭州、武漢等多地人士，同樣反饋了這一問題。例如北京地區投資人向記者講述，他同樣是在2021年底接觸了該項目，簡單瞭解了項目背景和項目白皮書後決定投資。“當時聽說是上市公司湯姆貓的子公司進行開發創作，項目主要是做鏈遊的發行平臺，我就蠻感興趣，而且他們在募資期間也介紹了一些項目規劃，包括遊戲上新的規劃、代幣發行規劃，以及代幣上交易所的一些規劃等，當時鏈遊是一個熱點，而且有上市公司背景，整體覺得還比較靠譜，所以跟投了5000美元。”
“但現在基本血本無歸了，因爲我們跟投的5000美元，按照當時的兌換價格是一枚MU爲0.015美元，到目前爲止它的價格是0.0012，這個價格相當於破發了92%，另外期間也只釋放了35%，而且被交易所做了下架處理，所以對於投資者來說，幾乎是100%虧損的。”前述來自北京地區的投資人說道。
北京商報記者目前已經無法在火必交易所搜索到該幣種。另從該遊戲的海外聊天社區Discord的中文板塊中，記者注意到，該遊戲確實吸引了不少國內用戶參與交易，從衆多中文用戶發出的“準備上線啦，那還不雄起？”，到“跌了100倍了，跑路狗”，再到“快一個月了欠我U還沒給，一點臉都不要”等討論，不難窺出這些參與者跌宕的心路歷程。
就這一鏈遊項目，5月14日，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律師李亞在接受北京商報記者採訪時分析，此區塊鏈遊戲項目宣稱背靠上市公司，根據上市公司的知名度獲取投資者信任，從而能夠廣泛吸收中外投資者，爲此遊戲吸納更多資本投入。在他看來，遊戲公司結合元宇宙及NFT之熱潮，開發探索新經營模式，對開發公司來講屬於創新經營方式，適應遊戲市場經濟發展趨勢的一次嘗試，有利於吸引更多資本注入，但是若不關注相關法律法規之規定，公司也會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與湯姆貓關係撲朔迷離
從前述多位投資人、工作人員等講述來看，他們當初參與Miracle Universe項目的投資，其中原因離不開該項目在募資時宣傳其爲湯姆貓旗下產品，且該項目從多個層面來看與湯姆貓公司的關係不淺。
用以佐證的信息中，一是該遊戲CEO及主要負責人之一西門孟，曾在湯姆貓旗下公司擔任顧問及高管人員；第二則是該遊戲另一主要發起負責人之一王健，當時同樣在湯姆貓旗下子公司擔任要職；三是據稱該遊戲運營主體星布智能科技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及實際控制人王衡鑫，與王健爲直系親屬關係。
對此問題，近日，北京商報記者向湯姆貓、哲信科技、星布智能多方發送採訪函求證，其中星布智能未公開披露聯繫方式，哲信科技截至發稿未給到回覆。
湯姆貓則迴應北京商報記者稱，“本公司及旗下子公司從未以任何形式參與區塊鏈遊戲Miracle Universe項目，亦未授權任何人使用本公司及旗下子公司的名義宣傳、推廣上述項目，我們不掌握該項目具體運營的任何信息，對該項目的發起、運營完全不知情”。
湯姆貓公司還稱，西門孟目前並非公司旗下兼職顧問，且從未擔任過上市公司高管，於2022年2月之前，西門孟僅在公司子公司從事海外優質遊戲和IP的引進工作，2022年2月已從公司離職；此外，自2021年2月起，王健不再擔任上市公司董事。公司從未參與星布智能的投資與經營，同時亦從未就區塊鏈遊戲Miracle Universe項目與該公司有過任何業務合作。
雖然一一否認，不過詭譎的是，就在回覆採訪之後不久，北京商報記者注意到，該遊戲項目官網上合作方“JK OUTFIT7-NFT LTD”，已被悄悄刪除。而OUTFIT7，正是湯姆貓公司官網公佈的海外投資平臺。
另外，雖然湯姆貓稱自2021年2月起，王健不再擔任上市公司董事，但北京商報記者在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查詢發現，湯姆貓2022年6月9日披露的高級管理人員備案中，王健仍爲該公司財務負責人；此外，截至目前，王健依然爲湯姆貓子公司哲信科技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長，另外在星布智能公司中擔任監事職位。
另據該遊戲工作人員透露，“我入職是被哲信科技合作方推薦進入的，但是通過新成立的星布智能簽訂合同、發放薪資，辦公地址在杭州市西湖區雙龍街88號西溪銀泰商業中心3號樓9樓、10樓，與哲信科技、湯姆貓的辦公地址在同一地方，之前辦公地還曾掛有星布智能和哲信科技的LOGO”。
星布智能於2021年6月底成立。有投資者推測，“該遊戲項目由一個新成立的公司運營，且在股權上與哲信科技、湯姆貓架構無直接聯繫，但辦公地址和相關負責人卻聯繫頗深，或也是爲了規避法律法規做的架構切割，他們工作人員當初就說過這實際上就是湯姆貓自己做的項目，辦公地方都是同一個”。
就此情況，厚雪研究首席研究員於百程評價，中國的上市公司若開展虛擬貨幣發行交易等業務，則觸犯了中國法律。從這一案例看，杭州哲信是湯姆貓的全資子公司，關鍵是看虛擬代幣MU是否有湯姆貓相關子公司或集團個人的參與，投資者如果由此利益受損，可收集相關證據，通過法律武器來維護自身的權益。上市公司如果被冒用於虛擬貨幣項目的宣傳，則自身也是受損者，需要及時進行闢謠和風險提示，以防投資者被誘導和自身利益進一步受損。
“不將其予以公開披露，也是因爲當前虛擬貨幣在國內的市場受到的法律規制較爲嚴格，公開披露容易觸及法律紅線，爲了降低此遊戲模式的法律風險。”不過，就責任來看，李亞認爲，這一遊戲項目關鍵責任方還是在於運營公司主體，上市公司與子公司各自獨立承擔責任，若確實沒參與相關業務，則上市公司不需要承擔責任。
浙江大學國際聯合商學院數字經濟與金融創新研究中心聯席主任、研究員盤和林則稱，“鏈遊在我國的合規性一直有爭議，我想業內人士都應該清楚，且我國遊戲產業有嚴格的版號審覈制度，要看這個遊戲是否通過了相關部門審覈，是否合法合規。如果不合法合規，那麼這就是一起違法事件，需要監管部門跟進調查，並通報鏈遊和湯姆貓這家公司的關聯性是否存在，這都是法律層面上的問題，局外人很難給出客觀判斷”。
被指踩變相ICO紅線
涉事各方對Miracle Universe要麼撇清關係，要麼避而不談，主要還是因爲該遊戲項目通過虛擬代幣MU進行的募資行爲，在國內已經涉嫌違法。
此前，中國人民銀行、中央網信辦、最高人民法院等10部委已經明確規定虛擬貨幣相關業務活動屬於非法金融活動，新《非法集資司法解釋》同樣明確規定，以虛擬幣交易等方式非法吸收資金的，以非法吸收公衆存款罪定罪處罰。
對此，湯姆貓迴應北京商報記者，“我司堅決擁護、嚴格遵守國家法律法規和中國人民銀行、中央網信辦、最高人民法院等10部委的相關規定。我司未開展區塊鏈遊戲項目，更不存在通過虛擬代幣MU進行的募資行爲。關於第三方未經授權、在本公司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冒用本公司及旗下子公司名義進行相關項目宣傳、推廣的情況，本公司正在進一步深入覈實，並將根據結果採取必要的法律行動”。另對旗下公司是否涉挖礦業務，湯姆貓同樣稱，“杭州哲信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在2021年前後無所述相關業務”。
而從Miracle Universe的商業模式來看，業內認爲，此舉或已涉嫌首次遊戲發行(IGO)行爲。據瞭解，IGO是一種變相ICO的區塊鏈技術的衆籌形式，主要爲電子遊戲市場建立，IGO是與NFT遊戲項目相關代幣的最新籌款模型，代幣可用於購買遊戲中的角色、皮膚、武器、靈藥和其他產品。
“該區塊鏈遊戲項目通過在遊戲發行前期，以投資者投資虛擬代幣募集資金，遊戲公司再將虛擬代幣在去中心化交易所上市，投資者通過虛擬代幣增值來獲得收益的方式注入資本，具有較高風險。”李亞直言，通過虛擬代幣的形式向國內外募集資金的這種方式，一方面對於投資者來說，要承擔較高的金融風險，易被“割韭菜”。通過前期遊戲投資，投資者可能面對該虛擬代幣貶值、遊戲無法發行等風險，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另對於遊戲發行方來說，通過虛擬代幣形式募集資金可能會觸及法律紅線。
事實上，自2022年2月23日，最高人民法院發佈《關於修改〈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決定》，以虛擬幣交易等方式非法吸收資金的，以非法吸收公衆存款罪定罪處罰。“該規定已經表明在國內虛擬代幣沒有合法的生存空間，發行方也可能會觸及刑事犯罪。”李亞說道。
盤和林同樣稱，“目前鏈遊在國內存在合規問題，如果是遊戲，存在版號審批的問題，需要接受監管；這裏面如果涉及代幣，而我國對代幣尚未開放，則有可能涉及非法集資和金融欺詐等問題，也許未來我國會考慮在制度上放寬，但在當前制度還沒有放寬的情況下，違法運營的可能性很高”。
而在這一場爭議匪淺的區塊鏈遊戲項目中，也正如業內推測：“幾乎沒有人賺錢，都被割了韭菜……”
李亞進一步稱，儘管許多消費者在虛擬貨幣的市場交易中有較爲豐富的經驗，但應認識到，虛擬貨幣市場的參與者更容易面對市場風險、信用風險以及政策風險帶來的潛在損失。投資者應樹立正確的投資觀念，不要隨意相信所謂虛擬貨幣瘋狂造富的神話，投資有風險，保持理智、樹立正確的法律意識，避免陷入金融風險的圈套。
“虛擬代幣MU項目涉及募集資金，類似於ICO融資，在境外的交易所上市。ICO在境內屬於非法集資行爲，個人在境外參與交易也不受境內法律的保護，中國的監管機構也多次提示其中的風險。”於百程同樣稱，對於國內個人來說，買賣虛擬貨幣存在多個風險，一是幣價波動和槓桿交易等導致的損失風險；二是由於境外監管、交易所、技術、資金匯兌等方面產生的未知風險；三是由於國內禁止虛擬貨幣交易，產生糾紛時不受法律保護；四是遭遇到詐騙的風險。對於大衆來說，虛擬貨幣在資產權益認定、產品性質、交易方式、資金匯兌、法律保護等方面都存在風險，對此要有清醒認識，不建議參與。
“當前國內規則是明確的，不允許鏈遊的存在，各監管部門也要主動出擊打擊這些非法應用和非法企業，這類整治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對投資人產生風險警示，避免更多人踩坑。”盤和林說道。
（來源：北京商報）
